我有些奇怪地绕过身子,却看见鬼童丸立刻把脸扭了回去,但转的再快,我还是看见了他脸上的伤口。

    雪□□嫩的脸蛋显得伤口更加触目惊心,咬破的嘴唇已经结痂,手上还缠着绷带。我思索了一下,这么明显的伤口可以排除是同僚的欺负,外加贺茂忠行作为阴阳术授课老师的身份——应该是比试的时候受伤了。

    鬼童丸的眼神明显有些纠结,一方面不想被我看见他惨兮兮的模样,一方面却又想看看我的反应。

    我于是蹲下身子,牵过他那只受伤的手,小心地抚摸缠上的绷带:“鬼童丸,这是怎么了?痛不痛?受伤了怎么不回去休息呢?”

    小孩子的通病就是脆弱。原本还能绷住表情的鬼童丸,被我一通温柔轻声的询问后瞬间红了眼,抿着嘴低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鬼童丸带着点哭腔的声音传进我的耳内:“因为约好了,要陪我玩的。”

    哦,意思就是在等我了。

    我坐在鬼童丸身边,把好面子的小孩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对不起呀鬼童丸,是我迟到了,害的你要来等我。你可以原谅我吗?”

    鬼童丸瞬间将自己埋进了我的怀里,层层叠叠的衣物掩盖了他的面容,但我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衣服被浸湿的感觉。

    好一会儿,鬼童丸才在我的怀里闷闷地发出声音:“我原谅你了。”

    我干脆站起身,用衣袖擦干净鬼童丸脸上残留的泪渍,轻轻松松地将他抱了起来。藤原氏府邸辽阔,我就慢悠悠地抱着鬼童丸走在长廊,听他略显幼稚的抱怨。

    他说:“老师有空的时候,会把我放在他的肩膀上陪我玩。可是他好忙,他总是给我布置一堆作业,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说:“我不喜欢学堂里的师兄们同窗们,他们太弱了,还特别胆小,我只是不小心把耳朵露出来了,他们就一边跑一边喊我妖怪。”

    他说:“为什么我要学习?为什么我要跟他们相处?那些家伙明明打不过我,却还喜欢抱团取暖,像一团弱肉挤在一起。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比我差劲。”

    说到这里的时候,鬼童丸忽然意识到,平时贺茂忠行给他的教育都是不能这么说话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发现我面色如常,这才继续说下去。

    我擅长给予孩子溺爱。

    无论鬼童丸说了什么,我都会耐心去听,再恰到好处地给他几句回答。我不反驳他的做法,也不阻止他的言行,只做一个完美的倾听者。

    我从前就怀疑过,鬼童丸最后的崩溃不只是因为贺茂忠行口不对心的那句斥责,而是长久以来累计的压力已经达到了极点。

    鬼童丸就像一个站在玻璃容器里的人,而每次他迫使自己压制住杀念的时候,玻璃容器就会被灌入一杯水。积少成多,水很快淹过脚面,没过膝盖,漫上了他的胸膛。贺茂忠行来不及教会他游泳,只告诉了他必须要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