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依然有种不怒自威的风采。只要她站在这里,就没人会质疑她的身份,会觉得这是个好相与之辈。
哪怕是个瞎子,也能从她那冷得像是刚刚在冰水里淬过、能够切开空气似的音调里,知道她不是个小人物。
只有在跟赫蒂沟通的时候,她的声音经常会因为失控和心力交瘁而拔高到过分刺耳的地步。
然而在她不是「赫蒂?布朗的母亲」这个身份,只是「地质学家布朗夫人」的这个身份的时候,根本就没人能想象出来,「失态」这个如此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词语可以出现在她的身上。
就连赫蒂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在工作中与生活中完全不一样的一面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能脑子坏掉了。
有这样的母亲作为长久以来的教导者的话,她会实行高压的教育方法,几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难道你还要指望一块寒冰摆出春风化雨的姿态来么?
赫蒂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便低下头去,避开了那双和她一样的蓝绿色的眼睛的注视,低声叫了一句:“母亲……”
她原本没指望能够得到什么颇具人情味儿的回答,都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准备接受来自布朗夫人疾风骤雨般的训斥了,结果半天过去,面前的人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赫蒂半惊半疑地抬头一看,却立时就敏锐地发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母亲、布朗夫人那隐藏在眼睛后的双眼眼眶,是泛着红的,就好像刚刚哭过一样,或者说……
就好像「站在赫蒂的门前」这个动作,便耗尽了她所有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也耗尽了她的生气的能力一样。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试探着问道:“我、我去给您倒水?”
布朗夫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走进了她的卧室,随手关上了门,再把外套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整条动作坐下来,那叫一个井然有序,有种哪怕下一秒天崩地裂也不能让她的假面具崩坏半分一样。
她的衣角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果然就像是系统说的那样,这位地质学家刚从某个不知名的山沟出来;
然而在她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却是很少出现在赫蒂面前的冷静。甚至都略微带着点沙哑的味道了:“赫蒂?布朗。”
赫蒂以为下一秒自己都要再一次听见那句带给她无数噩梦般的「我们谈谈」,结果她万万没能想到的是,布朗夫人十指交叉,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手上,开口说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话语:“你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