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裕将食指轻轻的搭在唇边‘嘘’了一声,道:“你听,它叫的多好听啊。”
曹端成忍不住跺脚:“这可是太后赐下……”
赵崇裕冷冷的看他一眼,曹端成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话音就哽在喉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赵崇裕示意张尚庆接过那金丝鸟笼,转头对曹端成说:“你只管如实禀明太后便是。朕累了,你且退下吧。”
曹端成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张尚庆屏退众內侍,将金丝鸟笼搁在一旁,上前低声道:“皇上今儿冲动了,伏先生告诉皇上要忍耐呀。我们身在宫中,犹如身处虎穴,四面楚歌。若此举惹恼太后,恐怕皇上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呀。”
赵崇裕面无表情,眼神更是无波无澜,他道:“朕为一国之君,难道连放生一只鸟儿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张尚庆道:“从去年起便有朝臣谏太后还政于皇上,太后一族强势,此事始终没个定论。前日大朝会,冯御史触柱死谏,幸得陈尚书出手拦了一下,方没有血溅当场。今日太后送翠鸟,摆明了是在警告皇上安分些。皇上放生了翠鸟,便是公然反抗太后。若太后施压,皇上岂不是举步维艰。”
赵崇裕摇摇头:“她不会太过分的。群臣也不会答应。朕不过是放生一只鸟儿罢了,若连这都要看后宫老妇的脸色,那这皇帝不做也罢。”
张尚庆心头一惊:“皇上!”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是了,贵为天子,却半点天子尊严都无,刘氏霸道如斯,只会叫群臣同心同力与刘氏抗衡。
想通关窍的张尚庆松了口气,而后又将心提了起来。刘太后心狠手辣,若逼急了她,使那阴毒法子谋害皇帝……
赵崇裕似乎看出张尚庆的担忧,他拍了拍张尚庆的肩,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祖宗基业旁落他人之手,朕为赵氏子孙,理当担起重责。老妇安在,朕岂会将自己置于危墙之下。”
张尚庆看着眼前的少年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七岁入宫,至今六载,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他还记得初入宫时,有人进献了只鹦鹉,年幼的赵崇裕很是喜欢。他在福宁宫里追着鹦鹉跑,笑的开心极了。不巧刘太后驾到,那鹦鹉风一般掠过,抓掉了太后头顶的珠钗。太后震怒,当着赵崇裕的面使人杀了那只鹦鹉。
她训斥赵崇裕:“身为皇帝,当刻苦勤勉,岂能耽于玩乐。”
那之后,他就再没见皇上笑过。偶尔会在夜里听到皇上蒙着被子呜呜咽咽的哭,再后来,皇上连哭都没有过。就像现在这样,表面无悲无喜。可他知道,皇上心里很苦。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赵崇裕抬头看去,见那只翠鸟正歪着小脑袋看他。外面雨已经停了,阳光朦朦胧胧的投下,映着檐上雨滴晶莹清透。
赵崇裕看着翠鸟,轻声说:“我曾反复梦到一个少年。梦里,他在碧绿的田野里疯跑,在漫山的树下嬉闹。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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