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御史扭头怒瞪他:“拉我作甚,此事有违祖制,切不可行!”
范侍郎道:“规矩是人定的。你看肃王和伏太师他们都没动,显然这件事皇帝私底下已经和诸位重臣打过招呼了。柳大人到现在还没看清局势么,今日之事,不管是边关战事还是两府叛乱,都是为李家之事做铺垫,甚至翻李家旧案都不是皇上最终的目的。”
“那皇上想干什么!”
范侍郎叹道:“皇上想给李云璟一个身份,让他成为真正的太原李氏公子“李云璟”,李家旧案只是让我们记得,我们有今日这太平年月靠的都是谁。念及李家功勋,大家自然不会特别针对李云璟。毕竟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但活着的人仍要继续活下去。”
“糊涂!”柳御史眉头倒竖:“国家大事岂能感情用事!若李云璟心生怨怼,谁能确保他不会做出伤害皇帝的事!兄弟俩生的一模一样,我们很难分辨,若再有荀太师从旁辅助,再使一招瞒天过海,祸乱朝纲,你我又该如何!”
范侍郎看傻子一样看了眼柳御史:“只有无能的君主才会被人掌控,听柳大人的意思,倒像是荀太师挟天子令群臣了。柳大人,世事险恶这话没错,但正因为这险恶世道,才让真情变得难能可贵。”
柳御史还要争辩,却见程御史已跨步上前,以头抢地,哭求皇帝处死李云璟,作势还要去触柱,被一旁的大臣给拉下了。
范侍郎就指指点点道:“程御史还是一样的死板顽固,视规矩大过天。听说她家大娘子死了夫婿,带着孩子守寡,她那妯娌惦记着多分家财,竟污蔑程大娘子私通外男。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本就无凭无据,谎言一戳就破。可程御史听信了不说,竟还与程大娘子断绝关系,道是没有这等败坏门风辱没家门的女儿。大娘子不堪受辱,自尽身亡了。”
大家都在御史台,谁家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众人,当时这事儿还为大家津津乐道,许多人都说程御史大义灭亲,可私底下谁人不说程御史心狠手辣,连亲闺女生死都不顾。可怜那小外孙,没了亲生爹娘,在那吃人一般的大宅院里头还不知如何生存。
柳御史仿佛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他明白了。虽然皇家规矩不容违背,但若还是婴孩时由宗族处死,倒不会有人说什么。可眼下这兄弟已然长成,若由皇帝下令处死胞弟,虽说是为国事考虑,可胞弟是否会威胁到皇权这本身就是不可捉摸虚无缥缈之事,为了这或许并不会发生的事情处死一个优秀的青年,谁人不说可惜呢。后世之人评论起来,也会说皇帝贪恋皇权,惧怕皇位落于胞弟之手,这才将其处死以绝后患。
但规矩就是规矩呀!柳御史心中仍然纠结。
纠结的其实不止柳御史一个,便是梁太尉也难免多想,但杨竟那老东西远在战场,和北辽作战这间隙还要长篇大论的写信给他,不就是让他保下李云璟么。
伏太师一干大臣也没动。因为他们早就知道皇帝不会处死李云璟。祖制和情义,这也是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而此刻他们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帝王可以无情,却不能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