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就知道吹牛!”
“就是——”
“诶——这次可能不是吹牛。”正煮着麦饭的程队长突然开了口。
“你们没看见吗?上个月回内府换防时,九彰都被张都尉叫走了。”
“张都尉叫他做甚?”赵大柱问。
“你说作甚?”程队长轻笑了声,倒是胡九彰脸上一热,闷声闷气的开了口。
“那个……张都尉他们家,不是有个亲戚在长安嘛。我……托张都尉劳他们家的亲戚,给我弟弟在长安谋个官。”
“诶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有钱办这种事了?那长安的一锭银子,跟咱们这儿的一锭银子可不是一回事啊。”队里最年长的弩手罗三羊开了口,他是龟兹人,本地募的兵,一辈子没离开过北疆,可人人都说,老罗知道的多,心思又细,什么事找他商量,准能商量出个好办法来。
“我知道……”胡九彰这次,却没有之前那般底气了。
“诶——我说老罗,你就别戳他痛处了。九彰攒了五年的军饷和赏银,全都一股脑给张都尉上缴了。”还是程队长开口为胡九彰说话。
“五年的军饷和赏银?”罗三羊惊讶得合不拢嘴,城头上也跟着连发出几声惊叹。
“可咱们五年的军饷,到了长安,真够谋一个官?”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问了句。
“不知道……”倒是胡九彰自己张嘴答了。
“我是不知道。但我弟弟诗文写得好,再加上张都尉的门路,说不定他一到长安,就谋到职务了呢?”
“这倒是不好说……”老罗在一旁叹了口气。
“诶诶!好了,都别说闲话了,麦饭煮好了,都拿碗!”
程队长一声吆喝,小小的石头城墙上,便再次热闹起来。
胡九彰,北庭都护府,瀚海军,第六步兵团——军士。
到了天宝十四年,已是胡九彰在北庭戍堡服役的第五年。北庭大都护府属陇右道,而胡九彰老家在成州,属山南西道。原本,胡九彰该是梁州治所下,成州府的兵,且按唐律,府兵上番,每年都要轮换戍边的。
可这些年边关战事吃紧,各个藩镇都各自在本地募兵,反而是府兵常常得不到上番轮换的机会,而没有轮换,府兵便也没有了赏赐。而府兵服役,家中又不能减免苛捐杂税,再赶上荒年大旱,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所以胡九彰二十一岁那年,便没去成州府过军籍,而是离家远走到了陇右道的北庭都护府投军。
陇右道的北庭都护府与安西都护府乃是大唐西垂兵力最为强盛的两大地方戍军。但安西都护府距离成州太远,胡九彰走不到,他便选了更近的北庭。他想,只要当了北庭的兵,他早晚也能出息。就算升官无望,可边镇将士立下战功的机会多,银钱赏赐也十分丰厚,他要拿着那笔钱,去给他弟弟做上京拜谒的盘缠。如此,就算胡九彰在北庭战死了,那至少他们胡家,还剩下胡彦这么个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