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被王府里的人为难过,怎么会被人赶出来?”
陈番一边往胡九彰面前的小碗里倒水,一边拿桌上碟里的炒米吃,粗茶淡饭,但胡九彰看着,却觉得它们比肃王府的玉盘珍馐还要招人喜欢。他喝了一大口水,接着又抓了把炒米送进嘴里。
“那女人应该是肃王妃吧?”他回忆着,连说话都比在李慕云面前放得开,语调中还带上了浓浓的陇右味道,“换了任何一个王公贵胄,恐怕都看不惯我住在那儿,她这时赶我出来,我倒不觉得惊讶。只是……陈大哥,你为什么说那两个小厮不是要带我去客栈?”
“呵呵,这你还看不懂?”陈番的笑容十足痞气,炒米在他嘴里嚼得嘎嘣响。
“他们要是真有心送你去客栈,就不会用担架抬人了。肃王府的人再大意,也知道要避嫌的。长安客栈大多集中在西市,他们想送你去,非得走出万年县,过了朱雀大街,到长安县寻地方。这一路用担架抬着,得招来多少双眼睛看?肃王府的人不会犯这种错。”
听过了陈番的这一番话,胡九彰才恍然大悟般跟着连点了几下头。而几乎是同时,他背后就跟着涌起一阵恶寒。肃王妃的脸忽然在脑中闪现。他本以为这次终于叫他碰到了通情达理的大人,没想到那位肃王妃竟也是如张泗一般的心狠手毒、两面三刀。
想到这儿,胡九彰却不由忽然失笑。
“呵……看来我果然是不该来长安,不单我不该来,胡彦也不该来,他倘若能安安生生的在成州老家待着,就算是做个教书先生也好,总不会过得太糟。”
胡九彰这话叫陈番不知该如何回复,他低下头沉默了半晌。
“你被带出来之前,那个肃王妃还跟你说什么了?”
“只说叫我再不要与她儿子见面。”
胡九彰的语气反而轻松了。事到如今他都看开了。他是他,而长安是长安。想在长安活着,他就得变得像长安人那样。但胡九彰自认,变不成那样,所以他在长安待不下去。但凡不是“长安人”的,在长安都待不下去。
“那你怎么打算?”
陈番瞧见胡九彰脸上的表情,脸上的神情也似乎更显沉重了。
“回成州。”胡九彰捞起面前的水碗猛灌了一口,“家中还有老娘要养,我说什么也得回去。”
“那你弟弟的事呢?”胡九彰的状态松弛了,陈番反而显得沉重起来。就好像之前压在胡九彰背上的大山,忽然压到他身上了。人命的重量,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减轻分毫。
“倘若还有尸骨剩下,就凭我,能找着吗?”胡九彰看着陈番反问,脸上却是一抹苦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