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到小庙跟前时,天已经黑了,月亮爬上树梢,胡九彰驾轻就熟的在小庙前的空地上架起篝火。这破庙坐落在西边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上,总有长安城进出的旅人在此露宿。胡九彰来长安时,就在这里睡过一宿,那时候庙里还有许多与他同路的旅人,天南地北的人挤在一处,反而意趣十足。
刚刚点起的篝火闪着摇曳的暖光,胡九彰坐在篝火前,拿出陈番给带的大饼,就着天边的月色,一口口吃着。
小庙虽然只有他一人,但这种空旷感,反而会让他内心里愈发沉静。长安的冬天不算冷,身后破庙的条件,也不算差。但只要一想到这日子是正月,胡九彰就总觉得有一丝丝落寞。
不知家中老娘尚且安好?五年未回的家,现在想起来,家中的好多细节,他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胡九彰狠摇了下头,将鼻腔内忽然涌起的酸涩强压下去。
有些事越是往深处想,就越觉得悲痛……
“曹易,你把我放了!只要你让我走,之前的事我概不追究。”
马车的车厢内,李慕云在被褥中奋力挣扎着。他的烧已经退了,身体也开始逐渐好转,但被褥下,他双手双脚都被捆得死死的。这么折腾了一路,明明是在这间四处漏风的马车里躺着,但他竟也觉得被褥里闷热。
“呵,当官的话不能信。”曹易坐在车门外赶着车。入夜,长安城外的郊野一片荒芜,只有大道旁的破庙有火光闪烁。
“我不是当官的。”
李慕云有气无力。他把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再加上身上被褥又脏又臭的,以至于他觉得,那酸臭味就像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似的。他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嫌弃起了自己。
“不是官?万年县北边,非官即贵。你倒说说,你是哪路贵人?”
“我姓李。”
事到如今,李慕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都已经出了长安城,他要面对的人,也只剩下曹易一个。
“呵呵……你是哪个藩王的儿子?”曹易好似并不吃惊。
“总归都是藩王,你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哼……的确没什么分别。”曹易轻哼了声,“行了!天色不早,我劝你还是好生歇着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你管不着。”
“你想逃走,是不是?否则为何要将我身上的行李也一并带走?你怕官府追查到你身上。”
李慕云只消一侧头,就能用额头碰到一旁横放着的藤箱,藤箱边上,就是胡九彰的两把军刀。可他越想那两把刀,李慕云就越觉得讽刺。曹易这绳子也是捆得真结实,他挣扎了这一路,居然没能把绳索撼动分毫。刀就摆在那里,可他愣是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