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交往,不单是说话做事那么简单,出身地位,永远是人与人之间绕不开的天然分水岭。
他很想与李慕云对等的交往,但事实却是:他是平民,李慕云是皇孙。
这就好比李慕云打出生起,用的就是装饰精致的上等瓷器,吃的是庖厨精心烹制的各色美食。而胡九彰呢,他是从小在泥巴地里玩大的,压根没见过好瓷。家里好不容易弄个陶碗,还一摔就碎。而至于食物,烹饪步骤超过三步的,那都跟他没有关系。
环境塑造人的习惯,养成人的品格,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人,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差距,深深刻在骨子里,可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就算李慕云不嫌弃,胡九彰都要自惭形秽,因为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配不上李慕云。而这样的自卑,只让他自己在心中消化便好,无需再拿到台面上说事。
除此之外,胡九彰心里,其实也一直存着个疙瘩,总消除不下去。
那个疙瘩,就叫做“卢盛”。
胡九彰是着实在意卢盛那小子。他一想到卢盛,就想到“断袖”这两个字,而紧接着,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象李慕云与卢盛在一起的画面。胡九彰以前对断袖的了解不是很多,但毕竟在男人堆里待久了,什么事他都听到过一些。
以往北庭军中,便有断袖的传闻在各个军团间流传。什么某团某队的营房内总有呻吟声在夜半传出,还有什么,在戍堡内找到绘有男人胴体的白画卷轴。凡此种种,都能成为这一群大男人,在茶余饭后用来解闷的谈资。
胡九彰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这其中的一员,但对着李慕云,他就总会不由自主的多想上几分,特别是牵扯到卢盛的部分。他着实见不得,李慕云与卢盛那个准断袖日日腻在一起。
“诶……这叫什么事啊……”
胡九彰唉声感叹着。他在伤兵营住了整整半月,期间,他送走了回乡的张芝,和伤势痊愈的赵小羊,这两个兄弟都走了,原本还稍显拥挤的营帐,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半月间,胡九彰未听到过有关李慕云的消息,而李慕云,也再未到这里看过他。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胡九彰疏远了李慕云,还是李慕云抛弃了自己的家臣。
胡九彰的心开始有些慌了,但要叫他主动去问李慕云的近况。他还真是张不开这个嘴。毕竟他这时还不能下地。倘若能走,他怕是早就跑回去了。哪怕就远远看上一眼也好,这样一直憋着,实在不是滋味。
半月,已经是胡九彰的极限,而李慕云这边,实则也早已经心烦意乱。
那日一气之下斥走了胡九彰,才不过半日,李慕云就后悔了。他一想到胡九彰那一身的伤,就心痛得不能自己。
可一番悔恨过后,真要叫他去把胡九彰找回来,他又拉不下这个脸面。
你心心念念的等着人家,可人家偏生不想你。李慕云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他左右就是心里不痛快,非要叫胡九彰也受过相思之苦,才肯退让开去。
也就是憋着这一口气,李慕云愣是半个月没与胡九彰见面。他想,都已经过了十几日,那人就算再迟钝,也该好好想想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