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这是何意?”
周仪目光转移到夏京那张苍白的面孔上,眉心微蹙,话语中却十分温和:“不是肚子不舒服么?我看看。”说着便不容置疑地挪开对方紧紧捂着肚腹的手,自己用掌心探了上去。
感受着大手在一直阵阵隐痛的腹部游走,时按时松,间或询问“是这里痛?还是这里?”,夏京咬咬下唇,到底还是没有反抗周仪,乖乖地受了,待被问到“是怎么个痛法”的时候,他才回忆着这两日的感受,轻声说道:“隐隐的坠痛,不是特别剧烈,不舒服得很。”
周仪凝眉细思片刻,心中对照曾经看过的那些医书,觉着这痛的部位和痛法,仿佛不是吃坏了肚子。不得其解,转而又握住夏京的手,三指搭上手腕,细细地感受腕间脉动。
他博览群书,记忆超绝,近些年更是翻看过不少医书,对上面那些关于脉搏病症的描述都记在心里,不过实践少些,只府里几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用他开的方子去药铺抓药的,小毛病喝个几贴汤药也就好了。
夏京这脉他却是头一回见,不是常见的体虚气弱之相,反而有些流利圆滑感,他到底不是经验丰富的大夫,一时摸不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多宽慰几分:“按脉相来看应该不是急症,现下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几个时辰,可还撑得住?”
夏京勉强扯扯唇角:“不过有些难受罢了,撑自是撑得住,周大人放心,夏某也不是那等养尊处优吃不得半点苦的人。”
顺着他的话,周仪便想起他年少时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是以就没再说什么,捡起榻边的薄被盖轻轻在他身上,叮嘱他好生歇息,便起身离开了。
夏京以为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周仪在这个时候还肯来看一看他的情况,问候几句,已是仁至义尽,遂仍旧单手捂着腹部,一手在被下抓着被角,阖上眸子眉心紧蹙,尽量忍受身上的不适。
谁知没过多久,那脚步声又回来了,悉悉索索,好像是蹲了下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倒了杯热水来,你喝几口暖暖胃,会好受些。”
夏京重又睁开眼来,眸中似有细微浮动,掩在颤动的长睫下叫人辨不清楚。片刻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嗯”一声,任由自己被周仪扶起来喂了几口热水,又被扶着躺好,全程乖顺得不得了,最后甚至还垂着眸子低低说了声“谢谢”。
连周仪都不由在心下感慨,这人还是病中更讨人喜欢,比平日里那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狗脾气不知好上多少,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便重又肃了脸色,把水杯留在榻边,起身走了。
本场恩科夏京虽是主考,其实也就是起个总揽全局的作用,一应事宜都有其他考官们完成,又有周仪这个经验丰富的前好几任主考官在,哪怕夏京倒了,现场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恩科在井井有条的收卷、退场中结束。
贡院大门一开,夏京立刻被送了出去。守在贡院外头的夏川一看自家大人竟然倒在贡院里,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自己沿途护送大人回行馆,还不忘派人去请扬州城最好的大夫来。
周仪仍留在贡院处理善后事宜,并没有寸步不离地跟去,他也没有这个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