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未有些奇怪,对方又继续说道:“那可是锁春谷谷主,仙道大家。”
做父亲的一直都知道小儿子的心事,可他偏偏又喜欢话只说一半。当过往烟消云散的那一刻,施未忽然发觉,他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他爹。
顾青见到他的时候,也愣了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是新任鬼主?”
“不不不,在下岁寒峰长宁剑派,施未。”
年轻人客气地回答着,顾青莞尔:“是你啊,一晃都这么大了。”
施未望着她,有些无措,只是微微点了个头,就岔开了话题。顾青也不曾多说什么,一行人各司其职,虽说忙碌中还有些混乱,但好歹顺利收拾好了烂摊子。
待到秋来,总算是天下太平,无所大风大浪了。施未也终于逃脱了何以忧的魔掌,被允许回去岁寒峰。
“孙掌门记得来玩啊,我们山门随时为你大开。”
施未喜上眉梢,完全管不住嘴。
孙夷则也笑着:“好,一言为定。”
施未万分高兴,拜别了临渊与鬼道诸位新朋旧友,就独自踏上了回山的路。
顾青到底没有告诉他父亲过去的事情,因为她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总有那么点伤感。施未很聪明,他不想顾青伤心,索性也不问。
他先是去买了几坛好酒,回秋夜山给他爹上坟,一个人在秋风里喝了半坛子酒。那酒烈,从喉咙一直辣到胃里,施未一边喝,一边流眼泪。最后实在不想喝了,就全洒在了那抔黄土上。
“我走了,老头子,等我名震一方的时候,再给你修个大点的墓碑。”施未掸掸裤腿上的泥,给施故磕了好几个头,直到脑门那边红了一片,他才抹了下眼角,背着破夜与斩鬼刀离了这片养大的群山。
山边一轮红色的落日,就悬在两座山峰之间,那身简朴的衣袍在风中打着卷儿,消失在了光的尽头。
薛闻笛在秋日的某天悠悠转醒。
他本是在梦里浮沉,可总是听见薛思在叫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秋风从竹窗外飘了进来,拂过青花瓷碗里澄澈的清水,带了些湿气落在他鬓角上。
薛闻笛睁开眼睛,入眼就是熟悉的陈设。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锁春谷,还是在岁寒峰。但他又很快想起,横雁碎了,谷中入口想是再也打不开。
他回不去那个地方了。
薛闻笛怅然若失。
他缓缓坐起身,还是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佩剑,掌心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摸到,惆怅之感愈发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