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歆神色一闪,总觉得这番话里有些古怪——王皇后几乎是毫无遮掩地表露出了她对秦梦妤的忌惮,在丛歆已经确定了秦梦妤肯定是这一次的受害人的情况下,王皇后显然把自己的嫌疑程度提高了不少。
不过,这些话也有很大的可能性不尽不实,丛歆当然不可能直白地应下,她转了转眼珠,选择开口劝慰,“皇嫂何必妄自菲薄?您是皇后呢——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和皇兄一心同体,谁能越过您去?”
王皇后幽怨地笑了一下,这笑中的凄然和恨意也是清晰可见,“什么皇后……不过一个称谓罢了。在这个后宫,称谓算什么?名分算什么?没有宠爱和看重就什么都不是——人家那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物,不然哪能等都不等我,就先封了她的儿子当……”
“娘娘!”王皇后身后站立的老嬷嬷忽然出声,喝止了王皇后未曾说完的话语,也吓了丛歆一跳。
不过,王皇后想要说的是什么,丛歆也能猜出,这条讯息她昨天就已经猜出,倒是无需非得等王皇后说完那句话。她之所以会被吓到,还是因为在老嬷嬷出声喝止后,王皇后忽然像是武侠小说中那些被武林高手点了穴位的人一般,倏的定在了那里,连眼珠子都不再动了。
“皇嫂……皇后娘娘?”丛歆慌忙起身,正准备过去摇晃一下皇后的身体,看她是不是能“解穴”,就见王皇后猛地晃了一下脑袋,发髻上的金步摇也随着动作摆动起来。
“远曦妹妹……我这是怎么了吗?”王皇后如梦初醒,却像是忽然忘记了刚才的事,一脸好奇地看向其身站在自己面前的丛歆。下一刻,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警惕,身子也不自觉地向后躲了一下,双手护住小腹。
丛歆知道她怕是误会了,忙后退一步,“没什么,就是……”她一时也找不出好的理由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好含糊过去,“看皇嫂好像有些不舒服,像是要晕过去的样子,想扶你一把。”
王皇后继续一脸狐疑地看着丛歆,过了一会儿,见她老实地坐了回去,并没有什么别的僭越的举动,才渐渐放下提防。她眼波流动,似乎另有算盘,却又顾及着什么,不好在丛歆开口提到某个话题之前开口。
丛歆自然看了出来——她抓心挠肺,只盼着王皇后能先开口,或是给她少许暗示,让她能够恰到好处地引出适当的话题。她只恨自己知道的讯息太少,想要闲话家常都无从话起。可是,知道的讯息少……也有少的好处!
她很快就想到:王皇后有问题要问她,想问又不想直接问出口,说明这件事是她知道、甚至亲身经历过的一件事。但是她来到副本之中还不到两日,又有副本限制,不能一口气探寻所有地图,和所有NPC对话,亲身经历过的事屈指可数。那么,显而易见,王皇后想知道的事,就是这么几件事中的某一件,或是所有。
丛歆眨眨眼,计上心头。“我昨儿去建安宫的时候,听说皇嫂这里下午招了太医院的医官来诊脉?”她又从容一笑,释去王皇后的怀疑,“也不是特意打听的,只是昨日建安宫也招了医官去,无意中透露出一句半句,说是给太子看过腿后,就要过来给皇嫂诊脉,我这才知道的。”
王皇后唇边终于浮起丝丝缕缕的笑意,这笑意中又透出若有若无的满意,似乎从新这一番话,恰好说中了她想要引出的那个话题,让她十分满意。
“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叫医官来开些调养身子的药——说起来,太医院新来的这位靳医官,开平安方倒是一把好手。我前些日子晚上睡得不踏实,白天就没有精神。昨日靳医官来给开了方子,亲自抓药磨成药粉,一剂冲着喝下去,晚上难得睡了个好觉,连周公都没有会到,好歹补回了一些精神,等到皇上寿辰那天,就能与众同乐了。”
靳医官十有八/九就是靳伊杭,联想到他在现世中的职业,丛歆十分怀疑,他开给王皇后的到底是凭心定神的平安方,还是安眠药。
不过这话丛歆当然不会直说出口,她甚至连一点端倪都不敢露在脸上,只无波无澜地微笑。她知道,王皇后关心的、真正想说的,其实也不是这些。
果然,王皇后眼波流转,看似无意地引出了真正的话题,“昨儿诊脉的时候,我也听靳医官无意间提了一句,太子受伤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丛歆看了一眼,见丛歆神色不变,不知是无声地拒绝还是默认,才移开视线看向矮桌上的果盘,莞尔一笑,“太子是国家的基石,何况现在宫里只有这一个孩子,是天下的根本,可不能出半点意外——怎么,就受伤了?”
事实上,丛歆倒是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又不是在真的宫斗,还需要考虑要不要站队——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已知信息,最大限度地换取未知信息。之所以不动声色,没有一上来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知道的那些说出来,也是为了调一调王皇后的胃口,以便交换。
现在,却是到了这个“交换”的时间点了,有“交”才有“换”,她若是不明确地给出答案,恐怕她也不用再想从王皇后这边打探到别的消息了。
她从容地笑了笑,坦然地道:“就是小孩子顽皮——太子年纪还小呢,猫嫌狗憎的时候,走路不好好走,蹦蹦跳跳的,被建安宫的门槛绊了一下,好在没受伤,知道教训,下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