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0 一个小区别(2 / 2)

末日乐园 须尾俱全 2003 字 7个月前

    在他没有回答的时候,她继续说道:“你跟我说过,其他的世界在迎来末日之后,幸存的人类为了适应新的生存环境,就会开始发展出两种进化方向,一种是堕落种,一种是进化者。这本质上是进化论法则。”

    这些名词和信息对她来说都是全新的,但并不意味着她不能将之置于逻辑分析下。

    “如果我们拿这套前提条件,来检视这一个世界,你会发现代入不了。这个世界结束了吗,应该是已经结束了,否则你不会被传送过来;但是在这一个世界末日中,人类其实完全没有遭遇过生存压力。”

    樱水岸没吭声,只是将身子往前倾了一点,听得很专注。

    “是的,那些人面部都变形了,然后呢?你也说了,他们仍然和以前一样在工作生活,维持着人类社会正常运转……他们没有摧毁世界,自然也没有一个被摧毁的世界反过来给人类施加生存压力。少了这种生存压力,生活仍然和以前一样,那人类本来就不会产生新的发展方向。”

    “你的意思是……”樱水岸微微皱起了眉。

    “在一个世界里的人都变成了怪物的时候,过去的旧人类世界自然就终结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说是世界末日没有错。但怪物们的行为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分别——我相信小区别肯定是有的,只是从宏观角度来说,怪物社会和人类社会是一样的,马照跑,舞照跳。如果我也变成了怪物,我下个月还是得去学校上班,对吧?”

    刚才回家的一路上,她已经观察了够多这样的例子:修电线的工人、开饭馆的老板、送货的卡车司机……远远看去,他们身上唯一的变化,只有他们的脸。

    “我懂了。”樱水岸哑哑地吐了口气。

    乔元寺点了点头。“或者可以这么说,变形这一种末日因素,相比其他的什么辐射、毒气,都更狡猾。因为它在扩散开之后,并不造成社会动荡,人没有生存压力,所以也不会进化……不会进化,就等于没有抵抗能力,变形就像一种流行性感冒一样,会扩散得越来越广,直到最后满世界都是变形人时,也还是不会产生进化者。”

    “这样一来,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我至今还没见过一个本地的进化者。”樱水岸扬起一侧眉毛,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幸免呢?”

    “病毒还不能百分之一百地杀死人呢,凭什么我就不能靠自身抵抗力熬过去?”乔元寺抱起胳膊,不知从哪儿生出了一股不服气:“再说,那巡警只抓了我一两下,你就把他给撂倒了。接触过程不过几秒钟,哪怕他手上带毒,我沾的毒也不多啊……哦,提醒我了,我去洗把脸。”

    乔元寺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地洗过脸。

    等她走回客厅的时候,头发、衣领全都是湿漉漉的;樱水岸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啼笑皆非:“洗过瘾了?他又不是把泥蹭你脸上了。”

    “你也不知道啊,万一有用呢?”乔元寺回了一句嘴,坐下来仔细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旁边沙发上,樱水岸也在看着她;他的目光仿佛带着重量与温度,划过她的面颊时,就像是有手指在慢慢抚摩。

    镜子里血红的抓痕看起来既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接下来天知道多长一段时间里,很显然,乔元寺除了等待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等归等,却不代表她是坐以待毙。

    乔元寺按照原本计划,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次,连樱水岸都领到了任务,负责把庭院清扫干净。她点上熏香蜡烛,剪了一把花插在瓶子里,又进厨房里一阵叮叮咣咣,做好了一大桌饭菜和甜点——也不知道是樱水岸太久没吃过好饭,还是进化者都拥有狼一样的胃口,等乔元寺吃饱了、泡过澡回来一看,他居然还在饭桌上。

    “你脑袋上是在干嘛?”他一边吃一边问。

    “敷发膜,”包着头的乔元寺说,“你是要把我盘子都吃了吗?”

    “你敷发——这有什么用吗?”

    “有用,”乔元寺点点头,“别管什么时候,我得体体面面的,这样我心里高兴。”

    进化者可能都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人。她进浴室洗发膜的时候,樱水岸就站在旁边看,仿佛在看动物园里给自己洗浴的猴——光看还不够,吹干之后他还上手摸了几下她的头发,说:“真的顺滑了很多诶,你给我也来一个吧。”

    等两个秀发丝滑的脑袋回到客厅、坐下喝茶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只要不照镜子、看不见脸上红痕,一切都和以往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按照往日习惯,乔元寺打开了下学期的教材和讲义,准备继续备一会儿课。樱水岸毫无自觉,登堂入室之后压根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偎在她身旁的沙发靠垫上看电视——别看他脱离人类社会已久,却一点儿也不耽误他欣赏情景喜剧,偶尔要换台时,还抱怨一句“你这个世界怎么连电视遥控器都还没发明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关掉了电视,回来的时候,坐在了乔元寺对面的茶几上。

    “抬头,”他低声说。

    乔元寺慢慢地抬起了头。

    “嗯……没变。你怎么了?”樱水岸观察着她的脸,近乎平静地问道。“自从你打开这本讲义,十五分钟了还没翻过页。”

    乔元寺张了张嘴。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恐惧也是分成了这么多种的——在高速公路上时是一种,此刻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她的世界,可能真的要化作碎片被急流卷走了,而她没有一点办法。她为了维持正常所做的努力,全都没有意义。

    “我……”她嘴唇颤抖地说,一颗眼泪掉了下来。“我看不懂了,这是我自己备的课,但是我……理解不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