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睛小幅度向上翻了一下,“这是家务事,你要是掺合进去,想脱身都难。我告诉你,他们家就喜欢你这种冤大头,赖上一个是一个,正愁拖欠的医药费没钱交呢。”
“对啊。”一旁的实习生中也有人附和道,“小商你可千万要小心了。我听说,这家是重组家庭,对待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时态度总会微妙一些的。但也没动手,更没闹事。你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没看到就行了。”
“那么多病人,还不够你忙的吗?”
见劝说的同伴越来越多,商粟无奈地闭紧嘴,跟着护士长继续往前走。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还是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拉住了那个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平静的女生。
“那个……”
她觉得自己嘴很笨,想问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护士长的告诫再次回荡在耳边。没错,她迟疑了。
但这个叫黎影的女孩子似乎很会察言观色,反倒是她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为无聊的住院生活提供点乐子,有什么不好?”
语气中的轻松仿佛刚才被指着鼻子骂、众人围着指指点点的人不是她。
望着她没有一丝光亮的双眼,商粟沉默了。
她张了张嘴,终是一个字也发不出。
女生带着僵硬的笑容从她旁边穿过,比风还阴冷几分,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自那以后,商粟对这个重组家庭上了心。不如说,她冥冥中,觉得总会发生些什么。
当然,她的一切关注都是在刻意躲避护士长和其它实习生们注意的前提下进行的。平心而论,她可不愿意被当作群体中的一个异类。
这家人的小女儿叫蒋幼安,长得很可爱,就算常年卧病在床,也无损那股灵动的劲。
在商粟看来,她就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书写着这家人所有的纷争。
“如果只有你一个女儿就好了。”
两姐妹的母亲是个面相世故的中年妇女。举手投足间,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姿,但更多的则是被生活磨平后的疲懒之意。她很喜欢在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面前唠唠叨叨,有时甚至是咒骂。
“为什么我跟姐姐不一样呢?”
次数多了以后,蒋幼安自然而然地问出这个问题,“为什么她有一具健康的身体,而我却要整天躺在病床上?”
商粟清晰地看到隐藏在她通红小脸下的愤怒,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忿。
站在她这个旁观者角度来看,蒋幼安所拥有的可比她姐姐多太多了。起码,目前为止她是这个小家庭的重心。而表现得异常早熟的黎影,更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透明人。
但小姑娘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更不觉得自己的愤怒有什么错。
“你也知道,她不是我跟你爸的孩子,相处起来总归有点……”中年女人没把话说全,自然而然地压低了声音,“要是她有什么情绪失常的情况,你一定要及时跟我说。这孩子因为我跟你爸不给钱的事,正生气呢。”
“唉,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啊。”
说最后这句话时,她嘴边挂着讥诮。
病房外,商粟不禁眉头紧锁。有时候她真的怀疑,此时说话的女人是不是黎影的亲生母亲。直到很久以后,她才从改名为黎洛灵的女人口中知道其敌意的由来。当然,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