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它卧在山丘上仰头一吼,“吼~~”
龙声把众人吓得一惊,铜鼓阵青年们闻得挑衅,也不惧它,把鼓声敲的更响了。
囚牛四蹄踏起,飞身到鼓阵上方,展开身躯,变得有十丈长,左右盘旋,嘶吼连连。
下方铜鼓阵的青年们更是奋力击鼓,全然不惧。
而族长和长老们都提心吊胆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们那眼看杨任,杨任把手一举,道了声,“干!”
七人见他这般淡定,也放下心来,举着酒碗喝了起来。
囚牛与鼓阵斗了一阵,觉得无趣,卷着身子一头扎到杜鹃湖里去吃鱼去了。
骆越族族人见状都跳起来欢欣鼓舞,仿佛像击退了囚牛一样高兴。因为他们知道,囚牛入水,象征着千年祸患终于消失了。
从此,骆越族都流传着杨任和邓婵玉降服囚牛的传说,他们还将此事刻在石壁上,石壁上刻得是,杜鹃湖上一个身披羽毛的盲人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坐在囚牛上的场景,这个传说流传了整整一千年。
月亮渐远,杜鹃湖面泛起寒雾。骆越族的狂欢已经接近尾声了,大部分人都已经收拾回家,只有少数人还留在杜鹃湖畔。
六位长老已经被杨任喝趴下,族长也已经面红耳赤,而杨任已经喝了九坛,依然清醒,正在喝第十坛。
族长话语不清,“你……真是我们族的……大,大恩人!来,恩人,我再敬你……一碗!”
杨任还是一个字,“干!”一仰头喝完了碗里的酒。
族长也跟着干了,喝完之后就不省人事。庞婆婆和带着几个清醒的年轻人过来,把族长和长老全部驾了回去。
族长被人驾着还在回头说,“恩人……你真是海量……海量……我一辈子……就没见过比你还能……喝的人……”
湖边的人影也渐渐稀疏,三三两两都结伴回去了。囚牛在湖底吃鱼吃了个饱,又跳到山丘上,趴在那打着哈气。
杨任喝完第十坛酒,终于有些微醺。
他听得周围稀稀疏疏地脚步声,迎着湖畔清冷的风,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欢聚散场的清冷让他心生愁绪,不禁暗自感慨,“人生亦是如此,相聚只是偶然,离别才是常态。”
不管是与家人在一起的三十年,还是青阳山紫阳洞三年的修行,抑或是杜鹃湖骆越族短暂的狂欢,还有……还有那个小丫头——她倒是精神,还在那里拉着一个姑娘跳舞——都是时候说再见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手掌长的短笛,此笛名为贾湖玉笛,是亚相比干所赠远古乐器贾湖骨笛的仿制品。
骨笛原是先民截取丹顶鹤翅骨所作,上有七孔,不仅比普通笛子要短,更是绝无仅有地能够吹奏七声乐曲的乐器。
杨任本就精通音律,自然爱不释手,时常在踏青时吹奏。奈何妻女都嫌弃这是一个骨头做的,想着有些恐怖。
他只好找了商朝长乐宫首席乐师,用高古玉为料,仿造贾湖骨笛,造了一只贾湖玉笛。也是一般的长短,也是一样的七孔,吹起来少了一些骨笛粗狂的自然之美,多了一分玉的饱满和圆润。
他在湖边吹起玉笛,笛声悠扬婉转,似杜鹃轻鸣,似黄莹轻唱。
散场的族人缓缓停下了脚步,山丘上的囚牛眨了眨铜铃一样的眼睛,在笛声中安详入睡,连月亮也不舍得离去,驻足倾听。
笛声传来,邓婵玉一愣,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大叔还能吹出这般灵动的曲子。
她望向独坐的杨任,月光将他的身影映在湖泊里,一阵清风吹起他的发丝,连着他裹着双眼的青布也飘飞起来。
彼时风动,一时心动。
但是,这确实离别的笛声。
“大叔,你真的要走了吗?杜鹃风景这么美,不在玩两天吗?”
“大叔,你不送我回三山关吗?”
“大叔,你准备去哪啊?”
“大叔,我还会遇见你吗?”
“大叔,你会想我吗?”
“大叔,你不要这么害羞老是不说话……”
“大叔……这个笛子能送给送我吗?”
“好!”
……
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邓婵玉第一次知道了有一种欢乐叫杜鹃湖畔,有一种忧愁叫玉笛飞声,而有一种思念叫……瞎子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