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风刮过平原,卷起几片枯叶,落在了因坠马还未来得及整理的零散乌发间,泫然欲泣的眸中尽是惶恐不安,愈发带了几分脆弱感,指尖发白紧攥着衣摆,又显得倔犟孤勇。
周沛胥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疼惜,他放轻声音,带了安抚的意味哄道,“娘娘放心,微臣已派人清查闲杂人等,传唤仵作来查验马尸了。”
“此处嘈乱,还有诸多伤员需要看顾,不如微臣先送娘娘去安歇片刻?”
沈浓绮深深呼吸一口,似乎从他话中吸取了许多能量,“那便劳驾大人了。”
她记得上一世,没有人来救她。她受伤躺在床上三日之后,刘元基才将她坠马之事推脱说“宝马难驱,实乃意外。”如此就糊弄了过去。
这次她若纠查下去,说不定能查出个蛛丝马迹出来呢?
沈浓绮站定在的校场的厅堂前,喊住了即将离去的周沛胥。
“大人,这些兵士实则是为救本宫才获伤,本宫着实于心不安,还是在此处等着,待太医诊断伤员伤情确认无大碍后,如此才能心安些。”
“二来,那马匹蹊跷得很,本宫也想听个结果,若是待会儿查验出了什么,也好心中有个数。”
“如此也好,娘娘稍候片刻,微臣去去就回。”
沈浓绮站在门口,直到望着那靛青色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踏进了房间。
这原本是校场最简单不过的一间议事厅室,因为凤鸾暂栖,被宫女们布置得金壁辉煌。
屋子擦拭得纤尘不染,椅上塌上铺了各种花样的织锦羊毛毯,珍奇摆件随处可见,螭首鎏金铜炉内烧着银丝碳,令屋内温暖如春。
最难得的,是那细长的汝窑美人觚中,居然插着一簇冬末难寻的红嫩山茶花。花香与屋中的薰香相合,闻着让人觉得舒畅不已。
弄琴捧着牡丹雕花瓷杯,轻放在沈浓绮面前的茶几上,柔声道,“娘娘方才受惊了,待会儿得让太医好好给您把把脉才是,如今快先喝口茶缓缓吧。”
“宫外不比宫中方便,无娘娘素来爱喝的雪顶含翠,但这上好的碧螺春,也能堪堪入口了。”
一切回到原点,可她却不是以前的沈浓绮了。
鼻尖窜入的久违茶香,令她有些五味杂陈。
记得在重生前,她病重躺在景阳宫的那两年,不要说上好的碧螺春了,就连喝口烧开的白水,于她也是奢事。
她捧过那杯中的馨香,望着在热水中逐渐舒展而开的茶叶,心中忧虑暂缓,低头浅吮了一口,怅然道了句“好茶”。
袖竹和弄琴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她与往日有些不同。
皇后娘娘素来对吃穿用度最是讲究,这普通的碧螺春,在景阳宫都不配被灌进宫女的茶杯,更谈不上是好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