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倦看到贺北,心肉泛疼。从前意气分发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身心疲惫,眼底敛着戾气,浑身竖起尖刺,像只被风雨暴虐无处栖息,羽毛打湿折断翅膀的落难凤凰。
神殿殿主看向贺北的目光带有几分审视的意味:“听闻你前些日子当街挑衅姚卫长之子,还将其打伤?”
“挑衅?您若是真想了解情况,就该去问问玉行店老板,看看是谁先动的手。将他打伤?那么,不如叫姚镜亲自来与我对质,让大家看看我打他的伤口的在哪。我建议你们赶快去请他,再晚一天,他伤口都该愈合了。”贺北说罢,看一眼自己被纱布缠绕着的右手手掌,继续冷言道:“若论伤,好像我更严重一些。”
神殿殿主无视贺北的话,慢悠悠将手边的茶盏端起,浅尝几口,沉默良久后道:“在外人看来,你已经算是我们北府神殿之人,就该时时刻刻严于律己,不能做出折辱北府之事。”
贺北冷笑一声,讥讽道:“没想到殿主除了喜欢护短,还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一把好手。”
受惯追捧膜拜的神殿殿主握在殿座金制龙头上的手掌紧紧一抓,面色顿时黑沉几分。从未有人如此对他无礼,贺北总是三番五次地去挑衅他。
“按理,你该受罚。你要记得,你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北府的贵客,而是罪人。晋芳长老死不瞑目,他的十万功德柱就高高伫立在这功德殿之中,好事做尽偏偏——遇上了你。”殿主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甚至身子朝前一倾,情绪微微有些失控。“你无论如何也补偿不够我们北府的损失,更何况,我们北府军队还在前线为你们西南抗敌,怎会有你这般没有心的。”
“我爹在西南前线奋战二十余年,为的是什么,他仅仅是为了西南吗?如若西南全面失守,下一个受难的便是你们北府。他为的是你们这群假惺惺假慈善缩在神殿坐享安稳粉饰太平的伪君子。”
仿佛是被戳到痛楚,可君终于在这位一向慈善和睦的神殿殿主脸上看到一丝裂缝,裂缝里燃着怒火。
贺北并不想听对方再墨迹:“你想怎么罚我?要罚就赶紧罚,别满口仁义道德,你没资格指责我,你与晋芳没什么两样,你不是万物之中亦不是神,也不是我老子。”
可君的声音幽幽回荡在殿堂上空:“罚你,你受的住吗?你以为你师兄为何闭关,他为你承受三剑极刑,将你从我们北府的地牢保释而出。再罚你,你是想你的师兄替你去死吗?”
谢倦神情平静,他手掌交叉半跪着向神殿殿主行一神礼,声音清朗明亮:“吾弟年少,我作为兄长,替他受罚,理所应当。至于这件事,不妨还请殿主仔细调查一番,其中定有误会。”
贺北一瞬间失神,紧接着心脏开始绞痛,原来谢倦忽而闭关的原因竟是如此。替他承受这么多,一声不吭地替他白挨三剑刑罚,若不是今日可君与他说,他定然不会知道。
贺北的胸腔之中蓄起汹涌的愧意,心底漫起绵延不尽的怨恨。他瞧着远处那抹清影,有多想冲上去将其抱在怀中,把自己所有的柔情与爱意全部奉献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