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来他又写了一封。
骂他的。
【展信佳。这几天一直在后悔,想着当时要是不认识你就好了。你就这么走了,我身边的人帮着你瞒我,到底为什么,难道你得了什么病?】
他最近在看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医学相关的,他也囫囵吞枣看个半懂不懂,连着猜了好几个病症,又觉得不对。
这些都不足以成为窦惊澜离开的理由。
可最后也没骂什么,写着写着就难过起来。
【……明明当时说以后都要陪着我的。】
他写这么多封信,中考回来那次是第一次……
第一次抱怨。
江汜写出来那一段,自己凝视着信纸凝视了很久。
为什么我这么委屈呢?
他浑浑噩噩地想。
他模糊地知道一个答案,自己却觉得不可能,于是默默把纸推远,靠着椅子想。
真的吗?不可能吧。
是自己的沉没成本太高了吧。他觉得亏才这样的,不能白白浪费在窦惊澜身上花的心思,必须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才算回本。
对吗?
他想到最后,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其实迟疑和质问早就给了他答案,只是生来敏感的性格让他一而再地远离和逃避。
像个孬种。
后面的写不下去,他草草结尾,把信纸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封好,接着搬来梯子,把信放在书架最顶部篮子里。
他合上那个被信填过半的篮子。
总不能这么大个篮子都装满信的时候,还没找到他吧。
窦惊澜离开,江汜的生活还得继续,江汜年龄渐长,人也越来越敏锐,彪叔总会跟丢他。高中课业繁忙,他还能翻墙出去,去邮局买几张自己喜欢的邮票。
他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
作业做不完抄一下同学的作业,被老师提问起来挠挠头说自己不太会,陪着爱上篮球的曲迎哲一起打打球。
他也没有早恋的想法,可能要谢谢学校,身边都是富人家的孩子,轰趴聚会忙个不停,兴趣爱好玩到筋疲力尽,新鲜事物刺激神经,没人搭理他这个称得上无聊的人。
他表面上看去,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偶尔路过海湾街,总会抱着一丝希冀,下意识把目光投向那条没有名字的小巷。
巷口那个卖泡泡糖的阿姨告诉他,窦惊澜叔叔发现窦惊澜消失之后报警了,但是不知怎么的,没成功找到人。
之后他们二人领养了一个孩子,孩子被他们折磨得不成人样,被暗访的儿童保护协会告进法院,少说要进去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