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酣畅淋漓的鼓声引动全场欢呼,酒吧的客人拥挤挨簇,想要冲上前来,但酒吧的保安早有经验,手拉手围一个人墙,挡在舞台前边。
场下的混乱唯独没有波及到场上的纪询,哪怕这混乱正因他而生。
纪询向后一靠,汗水像细雨一样从他额头滑落,他整个人陷入种灵魂脱离身躯四处游荡的晕眩之中。但这种感觉——说实话——并不糟糕。
灵魂脱离了沉重的身躯,好像也脱离了凡尘的烦恼,于飘摇之中得到一种离奇的恣意。
可惜这种恣意只持续短短一瞬。
很快,身体从过度的劳累中回味过来,于是汗热、酸疼、疲乏从四面八方箭射而来,贯穿身体,钉住灵魂。
纪询慢慢地吐了口气,他张开手掌让鼓槌自掌心脱落,抬手扯下挂着的耳机,再拉拉被汗湿的字母T恤,将自己的脖子从被衣服和头发集体束缚的窒息中解脱出来。
而后他眯起眼,后颈杵着椅背,挂在那里晃悠。
他年龄不算大,但也不小了,二十八九的样子,不尴不尬的时间;身材十分颀长,两腿一伸,仿佛和你隔个太平洋;眉目分明,棱角有度,眼睛半张不合,十分慵懒;头发很长,长到脖子处,乱糟糟堆着,但因为长得好看,这种不干不脆的发型也带上了玩音乐的独特的放纵味道。
他晃荡了这么两下,台下的叫喊越来越高昂,保安渐渐也控制不住人群,守着店的酒吧老板瞪着他的视线都快要冒出了火来,他总算起来了,一摇三摆往后台走去,临了后台门,又突地转头,抬手飞吻:
“谢谢大家,爱你们。”
“哗——”
隔音门打开再关上,挡住了刚刚爆发的热潮,纪询在更衣室里洗个澡,换身衣服,穿着风衣从后门重新进入酒吧。
也就十五分钟的时间,喧闹已经消失了。这是个每时每刻都有新消息吸引人们注意力的时代,纪询对人们微不足道,人们对纪询也微不足道。
“大明星,回来了?”一个穿着侍应服的小个子男人迎上来,他叫杰尼,是这里的酒保,因为年轻开朗,像个邻家弟弟,颇受来酒吧的女客们的欢迎,也不可避免的为“姐姐们”办起了些事情,“今天来了个超——正——点的美人!”
美女本就让人兴奋,美女对纪询有意思还找自己牵线搭桥,就更让人兴奋了。
杰尼将手中的托盘递到纪询面前,那是个漆面托盘,上边散落着不少纸条,纸条对半折起,但又折得不密,半遮半掩的露着里头的电话号码和红唇印,桃色邀请清晰醒目。
这也算是纪询来这里的保留项目:他从不和酒吧里的人过夜,于是人们越发逆反的想要和他过夜,大约得不到的总能喊上价。
纪询的手指在托盘上拨了拨,他看见自己的脸。模模糊糊在托盘中出现,眼下的黑眼圈如同自带烟熏妆,真可怕。
他还看到杰尼的脸,杰尼使眼色都要使得抽筋了,看起恨不得拿红绳将两人捆了打包上床,再在床前摆个大大的心心放两礼炮,也好普天同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纪询漫无边际地想,总算顺着杰尼的目光施舍地看了眼人。
那是个穿紫色亮片裙子、长发烫卷的女人。
确实很美,而且时尚,像是男人装杂志走下来的封面女郎,一颦一笑,一个动作,哪怕是蓬起的一道头发丝,都带着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