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坤,胡坤,和你同样老,同样香江户籍的人。
爷爷:“坤,坤,卢坤。”
纪询精神陡然一颤,但再仔细一听,从爷爷喉咙中滚出来的,根本不是胡坤的原名“卢坤”,而是一声带着痰的呼噜声。
“……小询?”
前面忽然传来苍老的女音。
纪询抬起头,叫了声:“奶奶。”
奶奶是个小老太太,只有一米五三的身高,爷爷还清醒健朗的时候,奶奶像道阴影般站在爷爷身边,不怎么和爸爸妈妈说话,也不怎么和他们兄妹说话;等到爷爷开始糊涂,家里家外,开始由奶奶一手操持,他们的接触才多了,只是多也多得有限。
“今天怎么过来了?”奶奶困惑问。
“想你们了,过来看看。”纪询笑道,帮着奶奶把在外头晒太阳的爷爷带进房间。
这时候的爷爷很听话。
让他站起来,他就站起来,让他往里走,他就往里走。
进了屋子,房间有着老式建筑的黯淡,猪肝色的柜子桌子,也带着浓厚的时代气息,奶奶从纱橱柜里拿出碗来:“小询早上吃过了吗?要来也不提前和奶奶说一声,奶奶这里除了榨菜就没有别的东西,我给你做两个鸡蛋好吗?”
不等纪询回答,油下锅中,排气扇扇叶呼呼卷动,卷出食物的香气。
他笑一笑:“奶奶,不忙,我吃过了。这次来是想问你一点关于爷爷的事情。”
“什么事?”
“爷爷是福省人吧?他的香江户籍是怎么来的?”纪询说。
然而老人转过头来,迷糊问:“怎么,你爷爷不是香江人吗?你从哪儿听说他福省的?”
“……”
纪询端详着奶奶,老人脸上的诧异是真切的,这回不是谎言。
奶奶不知道爷爷是福省人。
那我是从哪里知道的?
父母?
不,父母在家里很少很少聊爷爷。
那是……是一张放在小镜子里的照片。纪询想起来了。父母与爷爷因为纪语冷战的第三年,父母带着他们再度登门,爷爷站在门口,一时没有让开,后来还是奶奶站了出来,笑着将他们迎进去,那年的团圆饭等待的着实有些尴尬,奶奶单独在厨房里准备食物,他们一家在客厅呆着,爷爷则躲入了书房。
谁都觉得爷爷并不欢迎他们。
但后来,纪询自书房的门缝里看见了,爷爷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个漂亮的银壳雕花小镜子。
爷爷对着那面镜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