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介。”孟负山轻轻笑道,话里藏刀,“纪询,不要骗自己,也不要骗我。你忘不了他,我也忘不了。”
安介,安介。
这个名字非常陌生,可是陌生只在这个名字自孟负山嘴里响起的那刻出现。
而后陌生淡去,熟悉涌起。他意识到这是谁了。
他是纪语上大学后认识的学长,更是纪语后来的男朋友。
纪询抬手遮住眼睛。
手掌挡去大片天光,剩下自指缝中渗入的丝丝缕缕,像是海边一线接着一线的浪潮。
孟负山的话又让他想起了黑水似的噩梦里的一帧画面。
这些画面多熟悉啊,他在里头困扰了整整三年,是后来霍染因出现了,是后来孟负山跟他说纪语的死亡另有蹊跷,才将他从水泥般黏稠的噩梦里解救出来。
他轻而易举地回去,轻而易举地想起这个画面。
白浪,黄沙,丢弃的箱子,跪地的男人。
那男人痛哭流涕,反复地说自己错了,说自己不该这么对小语,求他饶过他。
安介!
纪询遮住眼睛的手掌一阵灼痛,仿佛当时握在掌心的尖刀穿透时间与空间,重新烙印在他手心。
模糊的纱抽掉了。
冷酷的视野带着纪询回溯记忆,回到他找到安介的那一天。
他重新站在松软的沙滩上,他已经在旁边窥视了许久,看见安介提着皮箱从船上下来时候的眉飞色舞。
这人以为走到这里了,逃离了国内,便海阔天空,高枕无忧了。
纪询发笑。
他压压帽檐,走上前,用藏在外套下的尖刀挟持住安介,仿佛临时遇到的好朋友一样,将其带离人群,带到无人的沙滩上。
而后他将人放开。
他看着安介试图逃跑,想要挣扎,但都没有用,一个未经受训练的普通人,不可能从他眼前逃开。
于是男人最终跪下,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的过错,和对纪语的爱。
令人作呕。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纪询一定会竖在安介面前,让他看看自己恐惧到发颤的泪涕,以及泪涕底下自以为藏得严密实则早已拙劣溢出的仇恨。
直到现在,安介还在恨着纪语,恨着他。
那清晰的恨意,足以证明,纪语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安介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