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男人装病逃操,丢不丢人。”
“我哪装病了?我……”
“知道,”王小伟还没说完,话就被贺平意抢断,“你摔烂了你妹妹养的盆栽,被你妹妹追着打,从楼梯上跳下来,然后没站稳,坐到了地上,偏偏地上有个一楼小孩儿放在那的滑板,硌了你屁股。可是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么?”
“滚滚滚,”王小伟一脸不耐烦地纠正,“我妹妹那不是盆栽,是多肉,我妹妹养得可好了。”
“哦,多肉”,贺平意并不觉得有什么区别,“那不还是盆栽么?”
“盆屁,”王小伟一把甩掉贺平意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别跟我这拉拉扯扯的。”
贺平意一如往常,笑得懒。
开学两周,王小伟觉得这个同桌从来就没睡醒过,眼皮永远抬到一半,最多最多,被老师拎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会给个三分之二的高度。王小伟正了正被带歪的衣领,偏头打量了贺平意一眼。刚好,就看到他眉骨上那条疤,很浅,但很长。王小伟问过贺平意这疤痕是怎么来的,贺平意不说,可是王小伟这人好奇心奇重,每次看到,滑到嘴边的话就憋都憋不住。
“你这……”
“诶?”贺平意转头,视线越过二楼的栏杆,投向主楼上的大喇叭。他佯装惊奇,眉毛也配合地挑了起来:“换歌了嘿。”
闻言,王小伟也侧耳一听:“哎呦,竟然不放《菊花台》了?这什么歌啊?”
贺平意将脑袋跟着歌曲的旋律点了两下,没答,甩着胳膊继续往前走。
一年四季,贺平意最不喜欢夏天,又热又困。
楼道里人挨人,挤得很,贺平意的视野在上下晃动,半昏半暗间,有一种自己走着路都能睡着的感觉。困的时候,贺平意能把懒发挥到极致,比如现在,他就吝啬于用一丝一毫的力气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在王小伟看来,贺平意的脚每踏到地上一下,恐怕都能引得他全身的关节、骨头稀里哗啦地震颤,也不知道他浑身上下那些器官晕不晕车。
贺平意困得睁不开眼,打了个很大的哈欠,他用一只手摁着后颈,转着脖子放松。肩膀夹得紧,另一只手摆动的幅度便不自觉地增大了些。
这一甩,就打到了后面的人。
贺平意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过来。他赶紧回头,在没看清后面的人时,就忙急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是因为刚刚打哈欠、眼底的水雾没散,还是因为楼道里稀薄的光线,又或者,是因为周围人太多……反正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造成了回头的一瞬,贺平意的整个视野是动荡又模糊的——他还在说着没说完的对不起,视线中的男生没说话,只抿着唇,在看着他笑。
因为是在楼道,因为嘈杂的话语声淹没了思想,那张在眼前的脸像是被无限放大,成了唯一清晰的存在。
温柔。
这竟是贺平意在那一瞬间想到的词语。
从前他觉得,这些形容词,不过就是用在书面里,写起句子来好听罢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这两个字,会是在这样一个匆忙慌乱的回头间,在一个男生的笑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