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让自己魂飞魄散,也不能令陆不洵身上有半点坏事发生,因为他前生亏欠林惠的,已经太多。
自幼得她怜爱照顾,林惠从来未求回报,林墨也竟不能回报。
每每回忆起当日在虞城的见闻,每每想到至今无法得知林惠身故前发生何事,林墨心内的某个角落便作有声。
「阿姐,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回去陆府?」
「其实,并不是陆怀瑛无用,未能保护好你,对不对?」
「阿姐,你究竟是不是因为无用的一个林六郎,才甘愿回去赴死的?」
林墨的心声,越来越响,直到听见季朝云自他身后说话,才复归一时宁静。
“砚之,不要难过。”
林墨也不想难过。
此刻在这演武场之上,还有一个季朝云相伴,更为年幼时那些经过回忆,难免也都浮现于眼前。
他也忽地,就神思一动,问身后季朝云一些以前不曾问过的话。
“你说……今日的你我,如果在此认认真真打上一场,最后到底谁会赢呢?”
季朝云略作沉吟,方道:“大概,仍会是我。”
他说的,非是不经思索的胡言,是当真认真地想过。但林墨听见,轻笑一声,回身将刀一挽,不夜直指向季朝云,睨他道:“季仲霄,我看未必吧?你倒是说说看,我对着你输的,又有哪一次是认真比过?就算是当年刀剑之会上,你赢的那个是叫林信,可不是我林墨!”
邪锋不夜。
名剑秋霜。
安宁林氏,身入诡道,摆布阴兵的林砚之。
平阳季氏,仙骨高卓,摧使剑阵的季仲霄。
凶鬼。
生人。
于从前的短暂人生中,曾有多少次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的相遇相逢,可在林墨记忆里,真就从未与季朝云认真比过。
他们两个人,仿佛从来所思所想都不一样,但今日却站在此地,停留同处。
林墨不知道季朝云会如何想,但其实在他心里,已有些贪求更久地停留。
从小时候起,季朝云就认真,在诸少年少女中,他最在意那一等输赢;而对于林墨来说,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最要紧之事,最要紧的是人应该自在快活。
但,这不代表林墨不曾想过要赢。
得胜本身,就是一种快活。
也许是因为今日想到林宽,也许是为未来去往虞城而焦躁,又或者是因为刚才与陆不洵的指点,和林惠相关的一切,都令林墨感到不安焦燥。
而在不安中,也有少年人独有那一等热血翻涌,于是战意难止。
如此认真也好胜的林墨,崭然傲慢,睥睨意气,季朝云已经太久太久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