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人在海外,嘴上纵不明着显摆,也都是要端着传说中的“宛人作派”,暗地里傲视四方的。
奚平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富甲天下的大宛居然被个穷乡僻壤的土财主可怜“没那么宽裕”——人家说得还是事实!
光这个数字,连金平的财政都烧不起,更别提其他州府。他三哥养着“开明”“陆吾”两部,全国……乃至于遍布四国的人,每年加上死伤抚恤都花不了这么多!
这种天价维系的法阵群,不可能是为了排场,有钱也没有这么败的。
只可能是为了保护更大的财富。
每年,西楚的金银都在外流,银价越来越高,物价也越来越高,市面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心惊胆战,最贫瘠的地方长着最奢靡的藤。
“没法子的事,”余尝道,“余家湾现在没什么行当容人,不是镀月金厂就是灵药田,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我年幼时,家里尚能以务农为生,这一百年不行了,山路太不好走,运镀月金又不可能费灵石使降格仙器,只得用水电,水文地理都变了,什么也种不得。”
奚平道:“还不如陶县。”
余尝中肯地回:“也倒半斤八两。”
余尝披着件松松垮垮的长袍,所经处,下人、供奉甚至余家主家的人都退避行礼。
他风流名士似的,广袖兜着猎猎的风,目不斜视而过。
奚平心里酸溜溜地想:“嘁,人模狗样。”
他便又挑衅道:“你带我进来,属于明目张胆地里通外敌,黵面不咬你?”
“反噬么?自然。”余尝在没人的地方,飞快地拂过自己手臂,将那上面的障眼法掀开一点,只见他烧伤还没好利索的胳膊上,青紫的血管根根爆起,跳动起来整条胳膊都跟着颤,触目惊心。
余尝习以为常地将袖子放下:“灵相黵面反噬分级,否则日常没法做事了——譬如主家人遇到危险,要救他就得把人推进井里淹个半死,这怎么算呢?一般像我这种几百年的老供奉,只要不是在主家杀人放火,黵面反噬都不致命。”
不致命,但是经脉会崩断,神识会犹如火烧,会生不如死。
然而这些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恰好和了他的道心,是他能借以锤炼自己的东西。几百年来,这灵相黵面一边在撕扯着他,一边也将他推到了筑基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