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开明司训练堂是一杯能稍微尝出点甜味的糖水,那三岳山就是浓稠得能析出糖渣的蜜。
徐汝成轻轻吐纳,只觉肺腑百骸都被灵气填满了。此人一向脱不了“开明”出身的穷酸气,一路上有机会就蹭赵家秘境的灵石“公款”修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可这会儿真到了灵山,他忽然静不下心来入定了。
浓郁的灵气让他身心舒畅之余,无端又生出恐惧来……徐汝成觉得自己就快被灵山吞下去了,那灵山仿佛是“活”的,如银月一般冷冷地悬在头顶,对所有不肯随波逐流的蝼蚁降下天罚:惠湘君身败名裂;阖因滥用仿金术而亡族灭种,亡国之君的人像还在地宫废墟中跪着;宛与楚看似吸取教训,仿金术用得很克制,依然有五年前南郊大火烧出来的动乱……以及荒凉贫瘠的余家湾。
饿殍似的劳工抬头不见天日,便说是“镀月金吃人”。
一个没来由的念头冒了出来,徐汝成忽然想:世上一切事好像都是灵山说了算的。
灵山让仙凡有别,划定了国界。能涤荡世间一切“邪魔”的镇山神器是灵山孕育出的,月满神仙和蝉蜕圣人是灵山认可的,连一地是贫瘠还是肥沃都是灵山探出的地脉决定的。
就在这时,车停了。
徐汝成一激灵,下意识地捏住藏了转生木的耳坠,便听引他上三岳山的项家老嬷公事公办地说道:“殿下得知小姐背井离乡,特意准备了些伶俐的下人供小姐使唤,都调教好了,请小姐自己挑几个合眼缘的带上。”
说着,有人替他拉开车门,徐汝成一抬头,见八个环肥燕瘦的漂亮大姑娘站成了一排,齐刷刷地冲他行了个礼。
祖宗八辈没洗清过泥的劳工哪见过这阵仗,徐汝成吓得屁滚尿流地缩回目光,然而一低头瞥见自己上了蔻丹的指甲,他才想起来:哦,我跟她们一样了。
项家派来的老嬷板着脸,五官几乎要耷拉到脚背上,又念悼词似的说道:“在仙山一切从简,还请小姐见谅。依制,皇孙应配下仆六人,正妃可使下仆五人,殿下质朴节俭,六人名额至今差一人没用满。”
所以呢?
徐汝成云里雾里地等着她下文,老嬷却不往下说了,眼观鼻鼻观口地站起桩来。
这时,候选的八个女子中,最左边一位飞快抬眼投来一瞥。
那女子生了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目光潋滟,一眼差点把徐汝成脸看热了。他正待回避,就听转生木里响起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道:“别愣着,她是让你识相点,不要越过你‘丈夫’的意思。”
徐汝成一口热气噎住:“你……您是那个‘表少爷’前辈?”
“唔,”对方简短地应了一声,“项家送进仙门的凡人下仆有制可循,摸到门路就能混进来,托你的福,否则等下一次下仆遴选得十年后。”
徐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