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膝盖骤然脱力,险些就地跪下。
“跪吧,修到月满的圣人都不在人间了,不在人世间不就是死了?我还挣什么呢?”
奚平身上分明没有一斤的负累,却连青筋都跳起来了,他吃力地稳住自己,一脚踩在地上,竟将仙宫中汉白玉的地砖踩碎了,迸溅的碎渣带铭文,割开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背,尖锐的刺痛感让心里那要命的声音一轻。
奚平本能地抄住那带铭文的碎石块,狠狠地在自己手心割了一道。
割开的皮肉像个宣泄口,能将那些要命的念头从伤口中放出来似的,疼痛让他立刻感觉到了自己,感官也重新敏锐起来,甚至闻到了消失的无心莲香——奚平激灵一下用袖子裹住伤口,突然明白了濯明拔自己头发吃自己肉是为何。
然而锐痛很快褪去,半步升灵的躯壳转眼便修复了这一点小伤,奚平六感再次麻痹,那些无法抵御的念头卷土重来。
奚平掌心扣住太岁琴最锋利的琴弦,手背骤然绷紧,却没往下按。
下一刻,他蓦地抬头望向前路,挥手将琴弦拍开,往前挪了一步。
他不是濯明。
两步之内,淹没他的念头就让他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走,追问声越来越响、四肢越来越沉。
然而随着他腿在动,他那几乎被薄雾挤得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却始终有一线活气在挣扎。
奚平干脆将仅剩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腿上。
“你要往哪里去?”
“往前。”
“往前是去哪,有什么意义?”
“哪也不去,老子腿长!”
不过十来丈远,奚平好像走了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杂音中,若有若无的莲花味道再次触碰了他的嗅觉,奚平眨掉睫毛上的汗,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深池边缘。
他一眼看见池底一个熊熊燃烧的大鼎,而鼎边一人,正是悬无。
看见悬无的刹那,那些拥塞在他脑子里的雾好像一下消散了,奚平周身负累骤然一轻,顿时想起了自己是谁,来干什么。
不好,他怎么搞的,离蝉蜕这么近不是找死?
奚平冷汗“呼”地一下冒了出来,直接浸透了后背,一把扣住太岁琴准备挨打。
然而火边的悬无却兀自低头沉吟着什么,这样近的距离,他居然丝毫没注意高台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