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心灰意冷,不料又来了一帮人形也没有的傻子,不分青红皂白地为他赴死。
此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奚平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该笑,也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卖命。
他恨不能当场撂挑子,拼尽全力将这些百乱民送走完事,山爱倒不倒,国爱亡不亡,大不了他就在地下跟舆图过一辈子,就当是在另一个无渡海里坐牢了。
可偏偏金平还有侯府,灵山还扣着师尊,三哥还在不归路上渐行渐远……诸多牵挂如蛛网,捆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岁琴因心而动,无人拨,它自己响起了还魂调。
这时,一片树叶忽然从琴上飘落,碰散了琴音。
“士庸。”支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今天若是灵山因舆图倾覆,千古罪人是为师、是玄隐山,不是你。”
“师父……”
“尽你的人事,”支修的声音平稳如雪山的山脊,“剩下交给我……还有天命。三十六峰,至少飞琼峰还在。”
他话音落下,一道极清的剑气从雪山上飞了出去,撕破了飞琼峰的封山印——内外两层。
雪山上空陡然凝结起雷云。
然而那雷云这样仓促,三十六峰刚塌一角,灵山被脚下舆图咬住了“尾巴”,自顾不暇,再无力压制雪山上反叛的剑修。
那因主人懒得打理而一直封存的飞琼峰震碎霜雪,露出了真容,满山祥瑞感觉到了什么,惊慌地乱撞。周遭好几座山峰跟着瑟瑟发抖,劫钟“当”一声长鸣,却撞在飞琼峰攒了十多年的满坡剑痕上,竟露出了外强中干的虚弱。
三岳项荣月满时,动静大得几乎将整条三岳山脉夷为平地,可是飞琼峰上的蝉蜕却近乎悄无声息。
雪化了,雪白的新木转瞬成林,从剑台一路蔓延,扎住了摇摇欲坠的北坡,困住了外溢的灵气。
受惊的祥瑞们乱窜的身形渐渐安静下来,狂风也戛然而止,拔地而起的“雪里爬”刚好托起险些被风吹落的青鸾鸟巢。
唯有一道直指苍穹的剑气,不掩锋锐。
“闪开。”
那剑气迎着电闪雷鸣,摧枯拉朽地贯穿了雷云,照庭剑光过处,雷云活活被这凡铁出身的重剑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