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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昼沿着“死人河”走了一段,依照记忆,寻找当年那座破庙。
庙没找着,先被他发现了此地与当年的不同。
六年前他来的时候也是冬天,荒郊野岭上遍布枯枝落叶,但偶尔能见着几棵不凋的松树,那是唯一一抹绿色。如今这抹绿已经没有了。
草都是枯草,树都是死树。
天上的黑雾如黑云压城,午时将近,仍然看不见太阳。
河边冷风透骨,江白昼原地站定,吹了会儿风,顺手将长发扎了起来,继续沿河水往上游走。
很奇怪,他记得那座庙就在附近,难道记错了?
倒也有可能,六年太久,他这种万事不过心的人,记性着实不算好。
他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河。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念头,的确是这条河。
河边有一块十分眼熟的大石头,几乎有半人那么高,他绕到石头背后,看见了一地碎石子。
这些碎石子并非随意摆放,江白昼仔细一看,霎时间回忆涌上心头——
六年前的某一天,同一个地点。
龙荧背靠石头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白昼看。
“哥哥,荧惑守心究竟是什么?”
“是一种星象。”
江白昼捡了一把石子,将长发拂开,衣袍撩起,随意地一坐。
“知道星宿吗?”他用石子在空地上摆出一个心宿的形状,“心宿,明堂也,天王布政之宫。这颗是天王,心宿之主。”
他又在“天王”旁边,放了一颗新的石子,“此乃荧惑,传说是一颗凶星。”
“凶星?”
“荧,火也,惑,乱惑。荧惑星犯心宿,是为荧惑守心。古时人认为,这是一种凶兆,预示着帝王驾崩,朝代更迭,天下将要大乱。”
龙荧听罢,语气低落:“原来我的名字不吉利。”
江白昼拿起自己的一缕头发,用发梢刮了刮龙荧的脸,轻声一笑:“生死相伴,祸福相倚,凶象未必不是转机。”
“……”
龙荧的眼神有点茫然,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被江白昼的一缕发丝拨乱了心神,又变成小哑巴了。
那天没有风,江白昼的长发从肩膀自然地垂下,像流水,像丝绸……好吧,龙荧不知道丝绸是什么模样,他听说这是一种名贵的布料,古时候罕见,如今更罕见。
他很笨,想不出漂亮的词儿来夸江白昼,他觉得只有那些名贵的东西配得上昼哥哥。
但他实在见识浅薄,想破脑袋,也只能想出一个“丝绸”。他眼里的名贵,恐怕江白昼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龙荧更加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