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裘大氅被狂风吹落,露出他的白衣与长发。
衣如游云,发如流墨,一束耀眼的光芒从他合十的手掌里泻出,凌空瀑布一般,直入地下。
黑雾在消散,地脉在复苏。
忽然,一株嫩芽钻破土地,冒出头来。
紧接着,它旁边钻出了第二株,第三株……绿草连成一片,蔓延至天边。
树木也在变绿。
河水涨高了几尺,湍急的水流发出鼓乐般快活的声响,为地脉之力的回归而欢欣鼓舞。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雾,倾洒而下时,仿佛是一道迟来千年的神迹,满天祥瑞,大地重返光明。
远处有人欢呼。
龙荧却什么都听不见,忘我地凝视着天上那个人——也看不见。
江白昼被光芒淹没了。
他似乎不再是人,真正变成了一个不会下凡的天神,永远,永远,永远地飘在天上,从此与他天人两隔,再不复相见。
不知多久,有雨落了下来。
龙荧双耳失聪,跪在地上。
他的眼睛依旧盯着半空中那道身影,光芒不知何时散了,江白昼耗空地脉之力,如一只折翼蝶,轻飘飘地坠落了下来。
一声惊雷在天边炸响。
龙荧猛地惊醒,踉跄飞奔过去,伸双手接住他。
很轻,不如一片鸿毛。
也重,龙荧的双臂几乎被压垮,弯下腰,重重跪倒,才撑得住他。
江白昼面如白玉,双目闭合,永远不会再睁开。
春雨如泣,天地同悲。
龙荧抱着他长久地跪在那里,仿佛今生今世再也站不起来。
第69章 一生
一千年有多久?
埋星邑的城东头有一棵白果树,据说活了一千多年,死于十年前,它曾见证过末代王朝大岳最后的辉煌。而后山河易改,斗转星移,千疮百孔的天下犹如一个垂垂老者,一病千年,等不来一味救命的药。
直至今年春——官方历法已失传,北骁王失踪于岳武帝二十二年,自那以后,天下群雄割据,乱战四起,年号更变比翻书还快,没有一个流传下来。
后来,随着天灾的加重,战争停止了。从止战那一年起,民间自发定年号为“太平”,从此再没改过,今年正是太平历六百七十二年。
往前倒推二十二年,龙荧出生于太平历六百四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