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瞧不起瑞王这个庸庸碌碌的绿头王八,但有台阶,他自然顺着下,沉痛道:“朕亦不忍,可如皇叔所言,朕不能置安乐于不义,令他背负千秋骂名。”停了下,道,“吕由,动手。”
成琏瞪眼看着,瑞王拽着他唠叨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遥遥地看向成瑾,眼前模糊起来,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
成琏自出生,瑞王府里已经没了王妃,他母亲兰姨娘独宠,瑞王对他极尽疼爱,府里上下都巴结他。他幼时被娇惯,得意嚣张,看不惯成瑾占着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
——成瑾还未满岁时就封了世子,一直深得宫内宠爱。
自成琏有记忆起,他就爱去寻衅成瑾,但成瑾几乎不搭理他,最多就是冷漠地瞥他一眼,眉宇之间全是高傲,写满了不屑。不像后来傻了的成瑾,会瞪他、骂他、因他而生气,不会将他视若无物。
成瑾越不理他,他越不甘心,铆起劲儿折腾,反正瑞王会偏袒他,要么装不知道,要么就轻描淡写道:“小孩间的玩闹罢了。”
一个冬日雪后,成琏又去找成瑾麻烦。
成瑾穿着御赐的红狐裘,戴着毛茸茸的尖锥帽,独自在后院池塘边的僻静角落里堆雪人,堆好了笑着细看,这里捏捏那里摸摸。他这样子,自个儿就像一只灵巧的漂亮的小狐狸。
雪人很精致,成琏差点没忍心,但终究还是一咬牙,走过去抬脚踹碎了。
成瑾又不笑了,又露出矜持高贵的模样,转身要走。
成琏没气着他,自己反被气得跳脚,拦住他问:“你为什么不生气?!”
成瑾冷淡地看着他:“我很生气。”
成琏完全没看出来,嚷道:“那你怎么不和我吵一架?不和我打架?不骂我?不理我?”
成瑾沉默了几息,反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今日居然有来有往地说上这么多句话,成琏心里莫名欢喜,却又不解:“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成瑾微仰下巴,道:“假话是,你是弟弟,我是哥哥,我让着你。真话是,你有爹有娘,我没必要越俎代庖,替他们告诉你何为教养。”
说完,成瑾不再看他,绕开去拿池边大石头上的手炉。
成琏气得直喘气,恨恨瞪着成瑾的背影,恶向胆边生,猛地冲过去,想把他往只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池塘里推。可那瞬间成瑾已经拿起手炉,往旁走开了。成琏一个没刹住,绊了脚,直直地栽进满是冰碴子的水里。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被水一浸,死死地往下沉。
在他恐慌绝望时,成瑾边呼救边伸手来努力抓住了他。可成琏幼时胖,而成瑾瘦弱,反被他拖进了水里。
明明成瑾一直以来都那么嫌弃他,可在那个时候,成瑾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他的手,还一直在安慰他,说没事,你别怕,哥哥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