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太子困乏起来,见人多,又认床,就啼哭。皇帝便让皇后先带太子回去了,他则留下来,端起茶问:“听说您先前召安乐入宫,他拒绝了。”
太后道:“说是身子又不好。唉,这孩子多灾多难的。”
皇帝淡淡道:“母后慈爱,他却不懂事,记恨着和亲,如今不肯亲近母后与朕就罢了,又怯懦不敢直说,只称病,白让您替他操心。”
太后叹了声气:“算了。他任性惯了,向来不识大体。”
她说不清自个儿是否为此庆幸。
成瑾幼年很聪慧,她那时很为难。好在天帮了她,让成瑾烧傻了,她就放心了。毕竟是亲妹妹唯一的血脉,若能没有威胁地活着,对谁都好。
这些年来,都说她宠溺放纵成瑾。她确实如此,其中有真心,也有私心。
当年她是冒认了妹妹与先帝的情缘,嫁入宫中做了皇后,可后来她亦为其撮合了门好亲事。做瑞王妃既尊贵,又不必面对后宫的风雨纷扰。
只是她这妹妹却不安分,都嫁作人妇了,竟还能与先帝珠胎暗结。
如此算来,她与妹妹说不上谁欠谁了。如今她待成瑾如此,已是仁至义尽,上天看了也要算她的宽容功德。
皇帝细观太后神色,几次想问她是否知道成瑾的真正身世,终究没问。
她不知道也就罢了,若知道,这么多年来都还疼着成瑾,想必是妇人之仁,不肯下手的。
皇帝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话,再陪了一阵,便寻借口离开了。
回去路上,皇帝坐在轿辇里,微微眯着眼睛沉思。
那日方孝承当众违抗圣令,为成瑾放走了耶律星连,他事后宽宏大量地没有追究,方孝承却不领情,如今对他已是肉眼可见的疏离,实在是可恶至极!
他怀疑方孝承已经生出了反心。
如今方孝承是不知道成瑾的真实身份,若知道了,说不定会立刻篡他的位,把那个贱人扶上龙椅!
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北境平稳,狼国那鸿燕胆小畏战,没眼见胸怀,掀不起风浪。只要确定耶律星连死了,北境就彻底不需要方孝承了。
他不会杀方孝承,他要方孝承好好地活在他的后宫里,后悔当初的有眼无珠。
皇帝想到此处,不由得兴奋起来。恰好已回寝宫,他借口歇息,屏退众人,正想着方孝承,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吓了他一跳,随即大怒。
可扭头一看,怒火瞬间化作了本能的畏惧。
——耶律星连!为什么耶律星连会出现在这里?!
此刻的狼狈他都顾不上了,脑海里全是“梦中”他被耶律星连俘虏的一幕又一幕,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耶律星连冷眼看他一阵,贴到他耳边,低声道:“不愧是亲兄弟,都是浪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