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一卧室的大门敞开着,季玺其实只要喊一声他就能听到,这是雇佣兵的职业病,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季玺没了意识,他很难受,梦里,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株藤蔓,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生长,蔓延,所到之处残留下一片焦热,燃烧着,发着光,形成一团小小的光点,最后无数途经的微小光点汇聚成型,变成一颗初生的太阳。
天亮了。
季玺感到一只大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他又睁开眼。
男人帅气的脸迎着晨光,半明半暗。
炎一高大的身子蹲在沙发边,一只手仍搭在他的脑门上没来得及收回,季玺花了一秒钟观察他的行为,得出的结论是他大概想通过这种原始的方式探测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季玺没看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他知道一定糟糕透顶,他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在他身体深处嘎吱作响。
这种感觉却让他感到熟悉。
整个申城基地最高的建筑名叫明珠塔,是申城基地政府的中央枢纽,也是季玺的家。
整座明珠塔耗时二十年建成,外形呈尖顶圆锥型,底部面积大约有一个小城镇那么大,整座塔共两百一十一层,总高度接近千米,可堪通天。
就是这么一座塔,季玺从最高处跳下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他十岁那年,他趁家里的佣人不注意,砸碎了落地窗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因为他从出生后就没有离开过那个顶层的小房间,他对死亡和危险尚且毫无概念,他只是想离开那个地方。
在玻璃破碎的那一刻整座高塔的警报被触发到最高级别,基地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入,季玺甚至在坠落的高空欣赏到了这一幕,就像看慢镜头电影一样。
如蝼蚁一般的人类缩成一个个小黑点,朝明珠塔聚拢而来。
然后,他落地了。
这个过程没人能阻止,即使天神下凡也不可能起死回生,有时候生命就是这么奇妙。
但他却活下来了。
触及地面的时候他只可能成为一团肉泥,季玺并不觉得多么疼痛,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意识,没有知觉。
等他再次睁开眼,他才感受到了生命中最剧烈,最难以承受的痛苦,那是一种肢体全部被拆解粉碎的然后在一瞬间全数翻涌而来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