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轻吐了吐舌头,匆匆忙忙地走过来,“方才湘君派人给我送口信,他在共和春定了席面,晚上想宴请先生。”
张嘉闻是最不惯酒席的,一听此言就蹙眉不语。
杨舟轻何尝不知,赶紧道:“其实也就是我们三人,主要请你,我作陪。”
“看来此事,非同寻常。”张嘉闻心中仍觉得这个周湘君不过是个中学生,竟能如此自由自在地两地往返、随意支使财物,此男生家境非同寻常。
天色已晚,他们也来不及去找酒店歇下,直接前往共和春。共和春是前两年扬州新建的淮扬菜馆子,素有盛名,此时正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小二热情地将他们引入包间,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中山装少年急切地迎了上来。
“见过张道长,见过杨兄。”
他这么一说,张嘉闻忽而想到再过些日子就得考虑杨舟轻的表字,不由顿感时光飞逝。
杨舟轻见他晃神,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先生,这便是我和你说过的周兄。”
张嘉闻点了点头,望了望周湘君身上之气,只觉乌云笼罩似有不祥之象,“人言无功不受禄,承蒙周同学盛情,倘若不明言,这顿席面贫道可是难以下咽。”
周湘君请他在上首落座,又让小二上了今年的新茶,才愁苦道:“可能对于道长而言有些离经叛道,但我与杜若都是进步学生,信奉恋爱自由,我们早已心意相通,结成了生活的伴侣和革命的战友。”
这话说得看似成熟,却说不出的幼稚可笑,张嘉闻笑都懒得笑,只“哦”了一声。
周湘君只当他是世外高人,对其冷淡也有所预料,“我们相约要一起考到北京去,到时候天高海阔,自有我们的广阔天地。可是杜若她出身于大族,虽已经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规矩森严,她双亲虽松口让她读书,但对她交友仍是管得很严。我贿赂了她身边的老妈子,才能瞒住她家里,偶尔约个会。”
“然后呢?”张嘉闻显然对他的罗曼史毫无兴趣,“这杜姑娘被家人接了回来,这用得着请我这个道士么?”
正好菜上来了,确是非常经典的淮扬名菜,一道清炖狮子头,一道大煮干丝,一道白袍虾仁,一道文思豆腐。狮子头鲜美软烂,肥而不腻;大煮干丝以鸡汤打底,虾米增味,鲜美异常;白袍虾仁选用洪泽湖青虾,虾仁有如白玉;文思豆腐则是一道功夫菜,将豆腐切成丝状,如同菊花一般盛开于骨瓷白碗之中,可见清雅。
不说大快朵颐的杨舟轻,就是不重口腹之欲的张嘉闻都多用了好几口,对着周湘君也显得耐心了一些。
周湘君见他面色稍霁,讲话也大胆了些,“那日她被家人带走,我又见不到她,干脆便又请了那位老妈妈,她告诉我,说是有一军政要员死了独子,按照惯例就得从同姓宗亲里过继。可要过继,他就得成婚,于是家人便请来了鬼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