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殡葬生意供不应求,杨舟轻多花了十个大洋才请来一个老头收敛阿如。那老头似乎也已经麻木,看着阿如摇了摇头,“这么好看的闺女,干嘛还要出门呢?”
杨舟轻不说话,沉默地看着那老头为她更衣穿鞋,甚至还细细地为她梳了头。
“我闺女如果现在还活着,可能也这么大了。不过幸好她早就死了,好过被这帮畜生糟蹋。”老头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你要把她埋到哪里去?”
这还是杨舟轻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身边人的死亡,只能干涩道:“先前政府动员所有的医护人员坚守岗位,是不是有专门的安葬他们的公墓?”
老头笑了笑,“这个时候了,还有人会想这么多?”
“现在最好的公墓在哪里?钱不是问题,我只希望她能安安全全地长眠,让她母亲回来后能祭奠她。”
“好,那就汤山永安吧。”老头将阿如放在板车上,拖着她往城外走,杨舟轻隐遁了身形,只让老头一人看见,静默地跟着。
路上也有日本兵路过,可对老头均是熟视无睹,其中有一人看着漂亮姑娘的尸体有些心动,可发现那尸体早已僵硬便也失去了兴致。
他们一路走到了汤山公墓,杨舟轻目光冷冽,内心麻木地看着老头熟练地找棺材、放尸体、找墓碑。
“这姑娘叫什么?”老头拿出一根卷烟点上。
杨舟轻笑了笑,“郭寿如,福寿绵延的寿,吉祥如意的如。”
“好名字。”老头又看他,“你是他丈夫?”
不待杨舟轻说话,老头摇头,“不像,你应该是个兄长或是邻居。”
杨舟轻恍惚地发现,自己竟然从来不知刘妈的名字,只好缓缓道:“我知道她弟弟的名字,郭寿安。”
老头沉默不语地将那名字刻在碑上,“这世道,也不知道安不安。”
杨舟轻看着阿如落葬,掏出10个大洋给老头,“你保重。”
老头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雾气中,又抽了一口烟。
见周遭无人,杨舟轻化作原身,一头扎进了长江。
原本载满大米茶叶的往来船只不断,如今逡巡在长江上的却是挂着狗皮膏药旗的军舰。不断的有尸体从两岸推下来,葬身鱼腹或是腐烂在河床上。
耀武扬威的日本人根本不曾注意到江底闪烁的绿幽幽的光,还有水底不寻常的暗流。
杨舟轻冷冷地看他们一眼,眼看着有一艘舰艇又要向岸上开炮,尾巴在水下一甩,由此而生的波浪硬生生将那军舰撞到了礁石上。
日本人一阵乱七八糟的痛骂,杨舟轻也懒得理会,实际上受制于所谓的天命和旨意,他也做不了更多了。
他顺着长江,一路游回金川河,再度蜷缩回自己小小的、破破的蜗居,不想再理会任何人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