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闻正恭恭敬敬地祭祀武侯,随着抗战的爆发,先前便香火不绝的武侯祠更是摆满了贡品和鲜花,大家都希望武侯能护佑中华、光复汉土。
“你我虽生的够早了,可还是未能与武侯生在同一时代,属实可惜。”张嘉闻并未直接回答他,“我幼时读三国志时就在想,若是武侯北伐成功、光复汉室,又会是个什么景况?幽云十六州还会在胡虏之手么?后来到了明朝,我又读了三国演义,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杨舟轻好奇。
张嘉闻缓缓道:“知其不可而为之,虽败犹荣,虽死犹生。我虽不能随意干涉凡尘中事,但我愿意为了这样的英雄超度往生。”
他们离开武侯祠,就看见一队队穿着军装的年轻人头也不回地向着城外走去,身后是悲痛欲绝、却眼神坚毅的爹娘。他们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衫,脚踩自己编织的草鞋,背着老旧的步、枪,有些人甚至手持大刀长矛。
他们由生长的天府之国出发,向东去,向北去,向有敌人的地方去。
然后绝大多数再也不能回来。
张嘉闻静静地看着他们,“多么矛盾,他们大半面上都是沉沉死气,随时都会殒命,可他们又是那么生气勃勃。”
“我从前读西洋诗,读到过一句诗,里面用了一个词叫做热烈的死亡。”杨舟轻起身,“只不过西洋人动辄为了情爱或是尊严等奇奇怪怪的原因决斗,置父母所赐生命于不顾,谈何大义?像川军将士这般舍生忘死、马革裹尸,才能称得上一句壮烈。”
“你如今听起来已经非常像是一个凡人了,”张嘉闻先笑,随即正色道,“你还记得周湘君还有何霖么?他们背后的人若是抓不到,迟早会成为祸患,我去处置一番,你先回南京,日后我自会联系你。”
“至于西流湾这处宅子,就留给你随意处置。”
杨舟轻也不意外,学着江湖人一般拱了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有缘再会!”
张嘉闻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再会。”
从四川飞回南京,也不过半日功夫,杨舟轻先回了金川河,顶着龟丞相怨念的眼神将先前积攒的一些琐事处理干净,再四处巡视了一番。
乱世之中,小小的金川河却是欣欣向荣,之前和张嘉闻一起投入的鱼苗都已经长得很大,又有一只成了精的河蚌、三只螃蟹精前来投靠,他的龙宫倒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他仍是白日在金川河办公,晚上去西流湾就寝。刚打开西流湾的大门,惊讶地发觉竟然还塞了十几张传单,竟然还有一封信。那传单是日军的,无非是东亚共荣这类的鬼话,而那封信就很有意思了。汪精卫的政府似乎给所有曾经在国民政府任职过的人都寄来一封信件,恳请重新回到政府维持社会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