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丞相蔫蔫地缩在壳里,“先前秦淮河龙君也派人带话,说秦淮河如今不仅发臭,还有毒,让周遭水族轻易不要过去。”
“什么时候大哥受过这种罪,”杨舟轻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突然又想起自己景况,顿时笑不出来了,“是建了工厂么?不然寻常淘米洗衣哪里会弄成这样?”
螃蟹精早已逃走,蚌精也跑回了鄱阳湖,再懒得伺候他这么个没出息的主子,只剩下龟丞相——他也不是多么忠心护主,只是背了这么个芝麻大的官职,实在不能擅离职守罢了。
“好像是咱们金川河的上游有造纸厂,要么就是印刷厂,那些废水直接往河里排,你说咱们能不发臭么?”龟丞相恨恨地看着头顶。
杨舟轻叹息一声,“也是饿怕了,穷怕了。待我能出去,再想法子清澈这水源吧。”
“唉,到这个月刚刚五十年,大王你还有五十年啊。”龟丞相哀叹。
杨舟轻愣了愣,“都这么久了么?”
久到如果刘妈还活着,孙子都快读大学,运气好些甚至能够四世同堂,就算是卖报纸的阿毛恐怕都已经是爷爷了……
恐怕已经再没有人记得在西流湾那小小的洋房里,曾经住过一个叫做杨舟轻的家仆。
张嘉闻如今又到了何处呢?改革春风吹满地,兴许他已经不满足于在国内周游,已经去了九州之外?也许已经和外国的神仙精怪做成了朋友?
杨舟轻怅然想着,若是自己不曾被囿于此地,是不是也有可能加入张嘉闻,更多参与他的人生?
可他的目光终是回到了狭小破旧的龙宫之内,自己是这条河流的王,更是这条河流的囚徒。
就在这愈发窒息的煎熬中,杨舟轻觉得自己宛如一条死鱼,就连鳞片都黯淡无光,龟丞相更是干脆长久休眠,再没有人愿意冒死浮上去为他拿新华日报,不断有死鱼死虾漂浮在水面,紧接着出了龙宫,河里就连一个活物都再寻不见。
终于在这年的处暑,燥热的河水几乎要被煮沸,就连杨舟轻也再坚持不住,闭上了眼,昏睡过去。
至少梦里飞龙在天、游龙在水,他仍是那个来去自由、谈笑无忌的爽朗少年。
梦里没有生离,没有死别,亲朋尚在,所爱在畔。
巨大的冲击波几乎将整条河都颠覆过来,龟丞相硬生生被从壳中惊醒,一度以为又在打仗。再看一旁的龙王,却睡得正沉,也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敖青你给我出来!”一声怒吼浑厚无匹,几乎将整个龙宫震塌。
龟丞相远远就见秦淮河龙王竟然用原身而来,一身金鳞简直闪瞎了他的一双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