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不过是个娇气的小少爷,快让他往家里打电话。”
忽然其中一人叫喊起来,他的声音对我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他的音色,而熟悉的,这是话语里的胆战心惊:
“那边的车是?!是、是敌袭!!!快去通知首领和干部!”
“是那个小鬼引来的吗?!开枪!杀死他们!”
枪声响起,本来还算清晰记忆的碎片顿时如潮水般飞快地褪去,我拼命地伸手去抓却也一片都留不下,霎那间回归现实的我只剩下满心痛苦,下意识地做出了和记忆中相同的举动。
……
【献给那位大人的——】
……
“异能力者——”有人叫嚷着。
对面那些连武器都已经掉在地上的高濑会组员,在我眼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一种单纯的表情,是人类第一次看见雷火天降的表情,是人类第一次看见地面裂开的表情,是人类第一次看见岩浆翻滚的表情——
是人类第一次学会敬畏自然的表情。
那是明白自身的弱小之处,无力回天,只能单纯地恐惧着的表情。
那恐惧的瞳孔里倒映的,是现实中从未遇见的,只有在虚幻的灾难片中见到过,像一线天的峡谷般近在咫尺地静谧着,伫立着,由大海的咆哮和对未来的争斗组合而成的四道洪流巨浪。
然后,它将无坚不摧,不管是人类(贪婪)、土著(野蛮)、冰山(绝望)、怪物(未知)、炮弹(战争),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毁灭给你看。
可它唯独毁不掉自由。
而正因为如此,上帝总是洗不干净这人世间的罪恶。
“【Vingt mille lieues sous les mers】。”
这杯闻起来如此甜美的酒,喝下去却是如此辛辣。
……
……
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被咆哮的巨浪所摧垮的大楼,在激流中一闪而过的挣扎人体,与前者猛烈撞击的建筑物碎片,深红的水雾像玫瑰一样绽开,还来不及弥漫便被下一波流水带走,仿佛一个巨大的榨汁机在自行运作。
然后是被沉重的水压压缩,扭曲,扁平,静静地沉淀在海底。
此时万物平等,无论有情无情是生是死都是一视同仁的脆弱,都是被封存在【V】里时,我永远都无法触碰的存在。
那么就继续下去吧,直到这视野里的大地和天空都搅拌成同一种污浊的颜色。
有谁握着我的手在颤抖,连我都能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很激烈。
部下也好,敌人也好,所有人都在为我带来的天灾而胆战心惊。
这才是我的日常生活。
唯一不害怕我的只有那个人。
那个从小抚养我,教导我,抛弃我,杀死我的人。
细数着战斗历程,冲洗着流淌的鲜血,宛如镇魂歌般的雨*才是我被教导着要如何生存下来的方式。
真是讽刺,我在流浪时找不到这份感悟,而被港口黑手党束缚之后,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来了。
港口黑手党。
这个不应该出现的,意外的词像一根尖针扎进我的脑子里,我疼得一个激灵,瞬间从那种不详的恐惧和渴望中脱离出来。
水层瞬间消失,各种“物品”的掉落声大约持续了好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