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等到阿芙拉再次开口的时候,出乎于卖药郎意料的,她把话题拐了个七扭八歪的弯,直接问:
“那么,我想要去找那些客人的时候,你说‘还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呢?”
“……你知道,能够被抓住的,除了人类、动物之外,还有时间吗?”可是,卖药郎却问了一个与此完全无关的问题。
“是的,‘时间’。就好像把时间当做一个物件储存起来一样,这样的话,生存在某一个最美好时间里的人,不就永生了吗?”
这是一个新奇的观点,阿芙拉安静的听着。
“那个原本不幸、又因为自己的选择得到了幸运的女子,因为自己的幸运、又亲手选择了不幸。”卖药郎诉说着过去的那个故事,“因为嫉妒,她想要得到人类无法企及的美貌,试图以此赢得夫君的全部爱意。她杀死了美貌的女子,抢夺走了她们最靓丽的时间、存放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话,她就能保持永远的美丽。”
“而时间——对人类来说,就是‘记忆’。”
青年低声说,感觉女孩的眼睫在自己掌心微微一颤。
“每一个踏进这座庭院的人,都已经陷入进了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了。他们会忘记自己人生中重要的事情——从最重要的开始遗忘,到最后,融化进这段时间里,变成它的养分。”
“可是、我——”阿芙拉急声说,她背后的双翼翕动着,满是不安,舒展开。
“你是神明,阿芙拉。”卖药郎说,用另一只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然而,——时间,是最公平的。”
神明会被人遗忘。神明会消散在天地里。神明会泯灭成灰。
哪怕是再无所不能的存在,也无法抵挡住时间消失的踪影。
卖药郎安抚着她。
“不要怕。这是暂时的。记忆哪怕是被头脑遗忘了,也会被身体所铭记住。——别怕,阿芙拉。”他声音低下去,沉稳、冷静,是卖药郎独特的温柔。“因为只要相见了,就一定会想起来,所以,才暂时不能让他们见到你。——你要带我找到这段时间里的‘第二人’,有另一种力量潜伏在被凝固的这段时间里面。我能感觉到它是辟除邪灵的、带着清明的气息,却不知道为什么它始终缄默不语。”
他们最终止步在一个小小的假山前面。
卖药郎松开了手。阿芙拉冷静了一下,睁开眼睛。
一个小小的、看起来五六岁的孩童,正蜷缩在假山的孔洞里。
和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完全相反,他长着一张极其丑陋的脸。
并不是视觉上有怎样的冲击,而是从感官上、感觉到“丑陋”。这个小孩是“丑”的。是“丑”这个意义本身。“丑”的无可救药。
那双细小的眼睛里迸射出恐惧和憎恨,从那条细细的声带里,迸发出和这个小身板不符的、锐利可怕的尖叫。
“滚出去——走开!滚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