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雀看到鹤江花魁的身体倏地僵硬,对自己投来受惊般的目光,但很快她又将这样的神色收敛,轻声道:“……是啊。”
鹤江花魁一直都在思考着——
“我在想,究竟要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这里呢。”
这恐怕是鬼舞辻无惨有史以来在阿雀面前说过的最坦诚的话,即便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上也套了一层与真正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伪装。
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鬼舞辻无惨才能够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他不是堕姬和妓夫太郎那种自幼在花街底层长大的孩子,变成鬼之后也还是想要留在花街。鬼舞辻无惨作为人类时的出身,也是身份尊贵的京都贵族。
哪怕疾病缠身、甚至无法走动,他也还有着从骨子里坚定着的高傲。
鬼舞辻无惨不该是这样的——如同见不得光的鼠类一般,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仰仗着他人的鼻息而活。
即便一时如此,也必不会一直如此。
说完之后无惨看到阿雀睁大了眼睛,而她面上逐渐攀爬上的神色,却足以被称之为“怜悯”。
起码无惨是这样觉得的——他看到神代雀正在同情他。
但无惨完全高兴不起来,某种怪异的情绪在他的心底里扭曲盘虬着,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仍是人类的无惨,曾无数次见到这样的目光。
那是从优越方施舍过来的、对弱者的恩赐——而鬼舞辻无惨自认为不需要这种东西。
他不觉得自己是弱者。
但阿雀的想法就和他不一样,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弱者。
心上人在她面前表示自己想离开这个令她觉得痛苦的地方,但她却根本拿不出钱给对方赎身,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让阿雀止不住地同情着自己,并且对自己的没用感到痛心疾首。
果然这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痛苦都来源于没钱,而阿雀时时刻刻都要被这百分之九十九的痛苦折磨。
当她看到鹤江花魁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因无法改变这样的现状,攥紧袖口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时,她隔着宽大的衣袖握住了鹤江花魁的手。
她说:“我一定会努力赚钱的。”
鹤江花魁完全呆住了,像是完全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雀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落在鹤江花魁眼里一定很奇怪,毕竟在鹤江花魁眼里,她和阿雀只不过是见过两次面而已。
所以阿雀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想法也和您一样,所以以后一定也会像您一样努力,然后争取早日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