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月上旬到现在的九月末,屋长岛城、中江城和长岛城一直处于被织田军围困的状态,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城内的一揆军将粮草消耗殆尽。他们大都是出身贫苦的人, 也算是能忍饥挨饿,却仍然难以抵挡会被围困到活活饿死的恐慌与绝望。在信仰之下,他们仍然抓住了最后一丝人性,即使再饥饿也没有做出易子而食一类的事,而是向着织田军再度请降。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长岛城的一揆军几乎是瞬间就松懈下来,欣喜若狂地打开城门,离开了长岛城。
已经有船只停在了附近, 准备载着他们前往织田家军阵所在的地方。
小船是这些一揆军常用的东西, 操作起来也不困难。因此即使船上并没有织田军的足轻在, 这些一揆军也没有起疑心, 附近高大到让他们惊骇的安宅船也让他们老老实实、不敢反抗。饥饿剥夺了他们大部分的力量, 但划桨的力气还是勉强能保有的——不多时,小船们就已经远离了岸边。
明智光秀挥下了手。
迎接这些一揆军的不是能缓解饥饿的粮食,也不是束缚俘虏行动的绳索,而是无数明晃晃的兵刃与铁炮。无数铁炮齐射时迸发的声音,比起大炮也不差多少,让原本就因为饥饿而心慌意乱的人们更是心慌,几乎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重的弹丸密密麻麻地朝着这些惊骇的人们扑过去,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在铁炮过后,又是无数的羽箭攒射而来,扎进这些因为辛劳和饥饿而瘦弱的人体内!
这哪里是要接受他们的投降,分明是要将他们尽数杀光!
“不怕报应、不怕报应吗!!”
“上当了!!”
作为投降的诚意,这些一揆军是交出了武器、甲胄的。哪怕绝大多数都劣质得可笑,但也是他们唯一可用于抵抗与保护自己的东西。如今远离岸边的这些一揆军都是手无寸铁,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织田家的袭击。
如此紧密的攻击里根本没有处理伤口的时间。钻进体内的弹丸留下一个圆圆的口子,鲜血一股接一股地从里面冒出来,被羽箭射中的则因为场面的混乱以及一揆军人数太多,只要是没有第一时间□□的,都在碰撞中撕裂了伤口。血以这群小船为中心在江面上扩散开来,直到能拍击到安宅船船身的河水都已经变成了红色,这场连战役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面倒的屠戮也还没有结束。
有一揆军冒着箭矢与流弹重新划回去的,却不可避免的也在那里遭受到了织田家的埋伏。更多的想要划船逃走的一揆军,却是直接被庞大笨重的安宅船撞翻,再在织田家足轻的刀刃下被夺走生机。
这一次的杀戮的结局,已经是注定的了。在那些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的、属于长岛一揆军的声音里,大部分都是凄惨的嚎叫,富有内容的最多的也只有满含恨意的“不怕报应吗”几个字。
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船上、江里甚至是岸边。水已经浑浊地看不见里面的游鱼,在安宅船上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满目的红,让掌舵的足轻都忍不住手指发抖。
“……就算是殿下的命令。”佐久间信盛不由得说道,“这也太……”
他卡了一下,难以忍受地扭过了头,不去看江面上的惨况,最终才勉强找到一个不那么可怕的词,叹息着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