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三郎不定时发作的“尾张大傻瓜”属性,他这种草率到像是开玩笑的话并没有让其他家臣们对羽柴秀吉多出什么注意——如果同情不算的话。羽柴秀吉自被三郎提拔起来后就一直在努力为织田家工作,在被赋予掌管北近江的重任后一边在小谷城下町建城、一边帮助三郎在若狭筑城注意越前的动向,一心二用之下竟然都能做得十分出色,可见其才能非同一般。这样一个出身低贱、全靠三郎赏识才有今天的角色,即使羽柴秀吉本身不见得有多情愿,他也已经被打上了信长心腹之臣的烙印,一时半会还没办法、也暂时不想摆脱这种固有印象,以至于他连收拢人才扩充自己的家臣团都是悄悄进行的。
这样一个在外人看来对三郎忠心耿耿、从未闹过矛盾的角色如果派去武田……嗯,想来都不用羽柴秀吉多说什么,光是进行一次自我介绍就足够武田胜赖翻脸,直接将这位织田家大将的头颅斩下了。
“殿下不要开玩笑了。”羽柴秀吉笑着说道,看向了三郎的脸——在对上那双清透如镜、不见丝毫玩笑之意的双眼时,他的心底猛然一惊,手掌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三日月宗近”的刀柄,脸上滑稽又真诚的笑容没有半点变动,对着三郎奉承道,“我光是坐在这里就已经觉得忐忑不安了,对殿下说话诚恳完全是因为说的话全是发自内心的缘故。如果殿下想让我去,我当然不会推辞——我只怕没有取得殿下想要的战果。”
他这种可笑又卑微的发言与他以往的话没有什么差别,在并不明亮的和室里,也不会有人发觉他的背后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渗透,正凉飕飕的贴在背上。这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臣子应对主公玩笑时的回答,除了羽柴秀吉习以为常般地将自己一贬再贬外,完全没有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诶,总觉得这种时不时就夸我的话听得我好不习惯。”三郎说道,“……不对,好像现在也快习惯了。”
他注视着羽柴秀吉的双眼和往常一样,纵然举止散漫,眼神却颇为认真。羽柴秀吉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被织田信长这样盯着,只能挂着笑容回望过去,余光机警地扫过近距离守在三郎身边的武将。
好一会儿,德川家的家督才对三郎建议道:“我听闻羽柴先生是您得意的大将,不用委屈这样的人物去深入敌营。引诱武田这种事……能否交给我来做呢”
事实上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考虑谁适合去诈降、对羽柴秀吉说的话也完完全全是字面意思的三郎“咦”了一声,困扰地说道:“家康君要亲自去吗”
“不,我想要让小平次(酒井忠次)去突袭鸢巢山。”德川家康说道——他完全没觉得羽柴秀吉与三郎之前的对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就十分谨慎地对三郎提议道,“鸢巢山在武田的后方,只要切断武田军这一后路,武田胜赖为了快速凝结军心,必然会想要与我们在设乐原的军队开战。”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和看上去不一样,头脑很棒啊,家康君!”
看着三郎轻易地就放下了之前的想法,被德川家康无意中解围的羽柴秀吉不动声色地放松肩背处紧绷的肌肉,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织田信长之前突然提出让他去做诈降的人……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又不蠢,就算武田家目前看来确实实力强劲,但是以羽柴秀吉的眼光,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武田金矿产量下降、不得不对外扩张的窘境——而且这一次前来的织田军便有三万,而武田军仅有一万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