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烛台切光忠”(刀剑)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 明智光秀也就继续与三郎一起赏刀了。
单纯论刀的话,三郎已经拥有不少有名或是无名的刀剑。不知是出于运气, 还是出于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天赋, 能被三郎收入库中的刀剑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刀。那些曾经出现过付丧神的刀剑甚至不一定能够算是其中翘楚。
——织田家刀剑中栖息的付丧神, 应该远不止现在这些吧。
明智光秀看着摆了满室的刀剑, 以及三郎毫无章法的“赏刀”行为中晃来晃去的白光,不由得这样想道。
在窗口落下的阳光中,不管三郎手持的刀刃到底是被光整个包裹、看都难以看清,还是碰巧找到了合适的角度、不管是刃纹还是刀身的弧度都清晰可见,这些刀剑都因为本身的锋利与线条的流畅,一落到光下,从护手直到刃尖都会滑出一道亮白的弧线,好似将刀锋隐没其中。
明智光秀原先还会给三郎一振一振的递去刀剑,在三郎似乎自动找到了有趣的地方、照着自己的想法去挥动摆弄这些刀后,明智光秀也就不再干涉,只坐在离门口和窗口都稍远一些的位置,静静地注视着三郎。
他与三郎相似、一向宁静平稳犹如湖水般的双眼,不知道是因为所处位置的昏暗,还是内心仍然被什么困扰,那双眸子黑沉沉的。当那道弧线照进明智光秀的眼里,就像是闪电骤然划破夜空,照出他漆黑的眼中深藏的、越发锋利也越发沉重的东西来。
即使三郎并不在乎,明智光秀也不可能跟着一起将那些东西完全忽视。
不得不说,三郎与往常无异的举止,哪怕并没有做出什么有用的事情,也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明智光秀自见到松永久秀后一直躁动的内心。他在以“压切长谷部”做出交换、请求三郎成为“织田信长”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从此隐姓埋名、再也无法取回原有身份的准备;在以“明智光秀”的名字出现、请求三接纳自己为家臣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为三郎竭尽全力、仅仅做家臣范围内的事情的准备;在听闻“宗三左文字”的异状,请求三郎对刀剑说出“织田信长”这个名字的时候,更是做好了有什么万一时,以身相代的准备。
他在本质上有着和三郎一致的勇往无前。即使性格比起三郎而言更加细致敏感,也都是相同的、比起过程更加重视结果的。不管在当时做出这种决定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明智光秀对此都不会觉得懊悔——即使他知道了三郎是来自未来的人也一样。
会让他觉得困扰的,从来就不是三郎的真实身份。
落入人世的辉夜姬,总有一日会回到月亮上去。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三郎,明智光秀清楚地知道对方必然会离开这个世界——那些“维护历史”的刀剑男士,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三郎终有一日会离去的证明。
但是他并不确定,所谓的“离开”,到底是指以何种手段的“离开”,那个“离开”,又是何种意义上的“离开”。
不管是三郎还是刀剑男士,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是在认真的“维护历史”,但是他们“维护历史”的道路上必经的“本能寺之变”,具体情况如何,是对明智光秀而言一无所知的存在。他能够确定的,只有在这个事件上“织田信长身亡”的结局,即使三郎信誓旦旦地表示“织田信长一统天下”,明智光秀也无法对这种事安心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