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鞘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白屑,只被那只细白纤弱的手抖了抖就落了下来,与地上仿佛白蛇又仿佛蛇骨的东西混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发觉了内藤如安的视线,还是只是想与同伴汇合——总之,能面狰狞的少年轻松的几个跑跳就落到了“大飞出”的身旁,内藤如安甚至没能反应过来,眼前的就只剩下那一条白蛇。他猛地一转头,视野里撞入两张恐怖的脸,其中之一已经跨过了近侍倒下的躯体,以缓慢的步伐接近他,而后跪坐在他身前,手也自然地将太刀横放在膝上,泛金的能面瞳孔似乎真的在直直地瞪视着他。
微风仍在吹着。院里的草与树木都已经因为季节的缘故枯败了大半部分,被风一刮就摇曳出哗啦啦的响声来。有闯入者的消息并不只有近侍知道,只是尽快回报给他而已,此刻外面已经渐渐有人的喊声想起,似乎离他越来越近,又好像越走越远。
内藤如安将袖子攥得更紧了。
他抿了抿唇,竭力以无所谓的口气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忍者吗想要来做什么”
“我们对您并无敌意。”一期一振平静地说道,“若言辞不足以取信于您的话,我这张无用的脸或许能够为我讨得您片刻的信任吧。”
披着黑袍的青年抬起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将脸上凶恶的能面掀开半边,露出比起常人要俊美得多的面孔,以及从额上滑下的、水色的发丝。
……这种完全不同于常人的、奇怪的发色——
“你是织田家的‘甲贺忍者’!”
“甲贺忍者”的传闻太过广泛,只靠这难以以颜色染就的发丝,内藤如安就能够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他之前已经靠着自己的判断,确信明智光秀不可能将整个内藤家杀光,但此刻突然看到与明智光秀理应是同一阵营的甲贺忍者,他的心里却还是没能放松,甚至连之前隐隐的不安也找到了源头。
是了。明智光秀确实在攻伐上的手段从来就是刚柔并济,因为丹波的局势缘故,一向以先劝和为主……但是明智光秀只是家臣,他的主公织田信长从来就是锱铢必较、狂妄残暴的人啊!!
浅井长政背叛了织田,织田信长便以他的头骨为酒器饮酒。比叡山延历寺帮助了朝仓,织田信长便烧了寺庙。石山本愿寺不愿意将寺庙所在地让给织田信长建筑城池,织田信长便与本愿寺敌对,镇压一向一揆,屠杀一向宗的信徒,直至现在仍然是要将本愿寺赶尽杀绝的态度……
哪怕早年就已经皈依了基督教,对于织田信长的数次屠杀,内藤如安仍觉胆寒。他确定自己不会因为明智光秀丢掉性命,也确定自己的前路唯有臣服织田这一条路,但是他不确定,一度支持过足利义昭、甚至现在仍然向往着将军所代表的“大义”的自己,到底能不能得到织田信长的好意,他已经丢失了许多的、内藤家的领土,到底能不能在那个残暴成性的人手中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