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这个人眼里留下些许痕迹的人,只有寥寥几人罢了。
羽柴秀吉的背叛,对三郎而言,在他上洛后发现真正逼死织田信忠的人是谁,就已经是必定的结果了。所以即使在羽柴秀吉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没有多惊讶,甚至现在就算不知道羽柴秀吉背叛动机是什么,他也没有被对方曾经有过的下属身份困扰住,自顾自地开始做下一步的打算。
还是那句话,羽柴秀吉绝不会放任三郎就此拖延时间。三郎能成功退守胜龙寺,全靠小狐丸等刀剑男士、野武士们还有一部分三郎上洛时带着的部分随从拼死拦住。因此目前在三郎身边的还要数信忠留下的旧部人数最多,而这部分人原本还因为三郎勉强提起的斗志也在羽柴秀吉的大军之下溃散,想要就此守住胜龙寺无疑是异想天开。
所以,羽柴秀吉今晚必定攻城!
对三郎最要紧的反而变成了如何在羽柴秀吉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羽柴秀吉的人实在太多了,足够将胜龙寺团团围住,寺内能够混出去的人数当然有限。而好在,即使小狐丸带着经历过本能寺之变的那些刀剑男士迎敌去了,三郎身边也尚且剩下三日月宗近等等寥寥几名从安土带上来的付丧神。
这些不到两手之数的刀剑男子,就如以往一样,绝口不提“历史”地静听三郎的安排。大概是因为他们迄今为止只是跟着三郎,尚未亲手作出什么改变历史的举动,因此一个个仍然是容貌俊秀、身姿轻灵。在一切大致布置得差不多,时间也已近半夜、双方人马均开始困乏的时候,羽柴秀吉果然从寺前门强行破门而入,寺前顿时一片喧哗!
信忠的旧部与羽柴秀吉的人马刚一打照面,果然就一触即溃。对他们而言,信忠的离世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那些惨烈痛心犹如梦魇的画面尚未在记忆中淡去,有复仇烈性的更是早已经在当日殉主。羽柴秀吉这种强攻无疑最能凸显他这边军队的武力,因此他们几乎是不加犹豫地就奔向各个侧门、后门,再被早已守在那边的足轻持矛一个个戳穿。深知只要三郎能逃出去,自己就必死无疑,羽柴秀吉在攻寺前提前下了死命令,寺内的所有人均无需留下活口!
不管是如入无人之境的顺利,还是从未有过的、面对三郎时占了上风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羽柴秀吉虽然不至于现在就飘飘然,但确实已经按捺不住笑意。刚一涌入寺内,他麾下的足轻们便已经根据他事前的吩咐分成各个小队,涌向四面八方。在门口遭到截杀、不得不退回来的信忠旧部们两面逢敌自不用说,那些小队、以及羽柴秀吉本人,都在一个接一个地把那些本已紧闭的移门拉开,无论房间里面摆放了什么都破坏殆尽,甚至是榻榻米也要尽数砍碎才会退出去,以防有逃脱用的密道。这只能算是初次的搜查,若是等寺内的那些人马均被割下了首级、所有房间也被验看过之后,羽柴秀吉还打算再在寺中放一把大火,定要将胜龙寺烧到和本能寺一样,连里面的人的尸骨都煅成灰烬、烧到没有人可能从里面逃生才行——
这样想着的他,再度拉开了一扇移门。
里面穿着深蓝狩衣的青年闻声看了过来。
在火把的照耀下,他的样貌仍然如溶溶月色般清净端丽。即使看到了羽柴秀吉、也看到了那些火把与足轻们手上的刀,他也气定神闲地笑了起来,瞳仁中一弯细细明月便是照入了火光也不掩其皎色。他只是随意地一手扶着腰间太刀的柄、一手自然地垂下,便已经是世俗罕见、仅看他一人就能窥见一个时代是何等风雅的风姿——这种与四周、与胜龙寺都格格不入的仪态,几乎令足轻们都有所分神,仿佛见到了什么身世显赫的人物般、惶恐又渴盼地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