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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连忙往里面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美丽惊人、令人怜惜的夫人,顿时松了口气,但一看窗户大开、冷风嗖嗖灌进来,急忙将烛台放到一边,恳切道:“夫人昨夜没有睡好吗怎么在这里吹风!请您千万顾惜自己的身体,我这就为您取披风来。”

    而夫人恍若未闻,只是歪着头,目光毫无落点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发丝从她鬓边滑下,弯弯地落在肩上,肌肤与唇都是冰雪一样的白。

    过了几秒,她才以虚浮的、仿佛还在梦中的口吻说道:“我好像……看到殿下了。”

    ——这位夫人,除了织田信长的正室斋藤归蝶以外,也不会是其他人了。

    现如今外界风云变幻,织田家已经因为“织田信长”的死四分五裂。但不管是谁最终接手了这些势力,都暂时与归蝶无关了——她作为三郎的遗孀原本天然就代表了某一部分的政治遗产,但她早年间所能依仗的美浓势力早就被织田家吞噬殆尽,如今也不可能切割出来,而三郎在织田家的威望实在太高,即使他麾下的将领心怀不轨,目前也只敢先以扶持不同的织田后代的方式来争权。若是有谁敢擅自动她,毫无疑问等同于野心毕露、必被其他人群起攻之。

    因此,所有人都会把她供起来不去打扰,真正在这时候会被人作为政治筹码争来夺去的,反而是她丈夫的妹妹织田市。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这种置身事外的情况不会维持太久。柴田胜家支持的织田信孝和羽柴秀吉支持的三法师(织田秀信)……甚至不用等这两方决出胜负,只要他们矛盾激化,她或许就要被迫“被”其中一方供养,又或者会在这之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染病身亡。这是她作为斋藤道三的女儿被遗传下来的聪慧与敏锐,也是在三郎身边、长年专注地看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而锤炼出来的洞察力。

    但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她日复一日地倚靠在窗框上,不是在等那些搅弄风云的人来处置自己,仅仅是在等待三郎罢了。

    ——就和每一次三郎离开居城出征,她都在城中等待那样。

    阿市认为三郎死了,本欲自杀,但是之后又改为决定要协助柴田胜家击溃最可能杀害自己兄长的羽柴秀吉……但是,她不这么认为。那些神异非人的“甲贺忍者”、那个有着和三郎一样面孔的明智光秀……这些人都早早预料到了三郎的危机,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三郎死去呢

    在临走前,还曾经许诺“我会回来”的三郎——

    是一定、会回来见她的。

    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才会像明明已经濒临枯萎、却始终不肯断绝生机的花一样等待着。

    不管是要等待多久、不管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三郎回来之前,她会一直这样地等待下去。

    只是梦中见面怎么足够只是匆匆一眼怎么足够

    她在遇见三郎之后,才被他带着第一次看到了城外的那些花朵与田野。在父亲身亡、兄长病逝之后,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里所有的鲜活色彩,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那些稀少的、春日明媚的日子,足够让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的昼夜。唯独失去他这件事……

    唯独这件事,她绝对承受不起。这样可怕的事情,只是想象都觉得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