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殊特意挑了一颗大树,躲在树上看着不远处的挨挨挤挤的人群。
都是或推或担着自家的稻谷前来的村民,身旁跟着媳妇家人,抱着或多或少的布匹。
在人群的中心,坐着一个领头的官差,旁边跟着不少衙役。
他按照手中的簿子叫户主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就要上前,将稻谷倒在那个方斗之中。
晒了几个太阳的干燥稻谷,堆的高高的冒尖儿。
一旁的衙役走上前,刀鞘一摆,将冒尖儿的稻谷都扫落到地上铺着的布上,示意那汉子接着倒稻谷。
汉子抓着箩筐的指尖都发白,但最终只是一言不发、低眉顺眼地将稻谷又倒在方斗之上。
对方这才满意似的挥挥手,让汉子让开,身后的衙役上前,将稻谷全都倒入他们带来的布袋之中,封口装车。
接下来,方斗一斗一斗的冒尖被拂去,再冒尖,被装袋。
地上铺着的布上也积蓄出一袋袋的稻谷,却不跟那些税粮的袋子装在同一个车上。
言夙看的云山雾绕,这是个什么操作?
——不装在一个车里就算了。
可是为什么装的好好的,非得扫落一些呢?
梁飞回家拿了钱,交代好蓉娘不要出门,前往村口来时还关注了一下言夙在哪。
也得亏他是个猎户,眼神好,而言夙也没有意藏的多深,被梁飞看到树上那一抹布料。
梁飞一眼看见,都忍不住乐了。
又见言夙蹲在树上,不知为什么抠起了树皮,连忙轻声喊他下来。
言夙一看梁飞来了,顿时轻巧落地,问他:“为什么装的好好的,都要往地上扫?”
“还得分开装。”言夙问,虽然那两辆车离的不远,可那“泾渭分明”的感觉特别清晰。
梁飞:“……”,果然不愧是我直率的大兄弟。
长叹一口气,梁飞无奈地道:“那些落地的,都是那些税官的‘劳务费’”。
言夙本还觉得“劳务费”是正常的,当初他让人帮忙卖猪肉不也是给了?
可梁飞那咬牙切齿的神色,让他没有立刻将这个话题揭过。
“都说是十税三,实际上哪年不得有四层上下。灾年不降、丰年反升,全然不顾我们的生计。”说起这个话题,梁飞的拳头忍不住在树干上狠狠一捶,否则实在是忍不住这压在胸腔的怒火。
言夙忽然就想明白他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在哪里。
“交税,不是交给……官府吗?”他用了个本地学来的词汇,“他们为官府办事,是已经有了薪酬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