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阁楼的楼梯口,手里抱着一本纸质笔记本,他伸手抚摸着笔记本破损的角,然后抬头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女人,他与女人一并隐匿在黑暗里。
“怎么不开灯?”女人问道。
“别开灯,就在黑暗里说话吧,让我们彼此坦诚一些,”羌橘听着自己变声期有些沙沙的声音,“我今年十四岁了是吗?”
“是。”
羌橘快速地翻着笔记本,刷刷刷的声音在寂静中尤为明显,他像是要消失一般,平静又遥远地告诉女人,“我今天翻到了我的日记,这本日记所记录的事情几乎发生在我十二岁之前,在我十二岁那一年,我有四个月没有写日记,这本日记的最后一篇应该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写的。”
羌橘幽幽沙哑地说着,他沉默了片刻,“‘我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是我以前发生的事情吗?’我最后一篇日记是这样写的。”
“而我现在十四岁了,什么也不记得的十四岁,不记得你是谁,也不记得爸爸是谁,你说我生病了,我的脑袋不小心磕碰到了,所以病好了之后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忘记所有事情对吗?”
“抱歉,宝宝。”女人疲惫地说着。
羌橘在黑暗中凝视女人的轮廓,他沉重地凝望着,一种悲伤和荒唐的感觉痛袭着他。
“十二岁之前的我将这种生活称为平静下的牢笼。”
“抱歉……”
“是我为你们打造的牢笼。”
羌橘看见黑暗里女人陡然抬起的头,然后握紧了自己的日记,他听到自己说,“不是你们锁住了我,是我锁住了你们,十二岁的我看得很明白,我把你们的事业,理想,正常的生活,全部扼杀了,我是这个寂静牢笼的锻造者,你好像很诧异我会这样说话,我想十二岁之前的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想法,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极端地希望得到一个真相。”
“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有一种快要崩溃的负疚感,那我替十二岁之前的我道歉吧,对不起妈妈,我伤害着你们。”
“我不止一次什么都不记得对吗?我很难想象你们怎么面对这样的我,我在我的日记里看到你和爸爸对生物学的热爱,我也曾经在日记里质问过自己,如果我无法接受这个寂静的监狱,那么见过外界的你们是怎么接受的,我曾经自残不全然是恨你们,也不全然是恨这种死寂一般的生活,我恨我,我的诞生断送了你们,我把我们三个人禁闭了,我是牢笼的本身。”
“我最近在家里的图书室内看到一些影像资料,关于研究所的采访,我想你的过去应该也是这样的,穿着白大褂,每天泡在实验室,有自己的热爱与梦想,有自己奋斗的事业,有自己的社交,有自己的家人,你过去应该是一个活泼幸福的人,而你现在憔悴崩溃,你像惊弓之鸟。”
“对不起,我剥夺了你。”
“我的诞生不该是剥夺你的开始,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又会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我希望你是你。”
丹尼尔最后一次处分安排在今天晚上,羌橘下晚课之后就蹲在训练场的路边,瞄着训练场里面正在被体能处罚的丹尼尔,头顶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羌橘抬头,杨桃站在树杈上,用尖尖的喙梳理着自己漂亮的羽毛,杨桃高冷又仙气,全程不看羌橘,只是漂亮的长尾羽轻轻搔过羌橘的脸。
“你想要我抱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