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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春风捡起来瞧了瞧,又开嗓,“……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半分毫……”

    他像是疯了,不停地笑,不停地唱,唱《牡丹亭》,唱《生死恨》,“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又唱“看大王帐中合衣睡稳……”,唱到监工怒气汹汹地赶过来,他一段梁祝十八相送还没唱完……

    “祝春风!你找死!”

    祝春风眼眸一抬,睨他,坐在台阶上,朝他一拱手,柔情万种,叫了声“梁兄。”

    监工脸色漆黑。

    “梁兄啊,”祝春风宛如登台,非得把这戏唱完,旁的都不管,“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有犯人求监工,“弄死他拉倒,吵得都不能睡。”

    “别管!”监工黑着脸,“叫他唱,使劲唱,唱啊!再唱他妈十年!”

    祝春风一听,戏腔更高亢,唱太久,他嗓子哑了,可是连偶尔的破音都凄艳。

    “……十八里相送到长亭,十八里相送到长亭……”

    他唱了三个多小时,不知道哪个牢房,突然使劲鼓掌,喝了声彩,“好!”

    这一下炸开了锅,叫好的越来越多。

    祝春风唱完了最后一句,他双鬓湿透,嘴唇苍白,湿汗沿着脖颈淌入衣领,他抬起手,掌心里攥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唱多久,就攥了多久。

    抵紧自己脖子,使劲一压,皮肤划破,血就裹着汗一起流。

    他觉得他该死了。

    又茫然,他为什么要死?

    他不能死。

    所有人都按着他的头叫他认错,推搡他,鞭.挞他肉.体和灵魂,他越来越迷茫。

    可他冥冥之中,总觉得自己没错,到底什么是错?就像春风拂过大地,它从春天最初诞生时就是如此,这是有错的吗?这是有错的吗?!

    祝九龄打听到祝春风被关押的地方,就背了个军绿书包去找他。

    爬上山坡,深夜,月亮那么晃眼,远远就听到祝春风唱戏的声音,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小师伯!小师伯!”

    明知道不一定能听见,祝九龄还是忍不住一声声喊。

    论辈分,祝春风不是戏班子的人,不该是他的师伯,但祝春风的父亲是他亲师伯,所以师伯去世后,他也叫祝春风一声小师伯。

    ……

    “怎么不唱了?!”

    “接着唱啊!孬种!唱!”

    旁边屋子的人都在喊他,喊他别停,唱到天亮。

    祝春风掌心攥着那块石头,攥出血,猛地抬起手,狠狠摔掉,眼泪倒逼回去,哑着嗓子大叫了一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