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刀和餐叉向下摆成30度,平放在餐盘中,代表用餐过程中暂时离场;平行并拢竖直放置,代表用餐结束。”
“如果喝下午茶,搅拌方向不要顺时针或者逆时针,而是12点钟到6点钟的方向,前后搅拌,不可以发出碰壁的响声。”
“吃甜点的时候每咬四口,稍作停顿,停一会儿,不要狼吞虎咽,表现得像半辈子没吃过饱饭。”
……
这些动作刻在肌肉记忆里,完全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直接做出来。
只是示范的时候,容斯言总是不自觉想起,自己曾经,好像也这样教过某个人。
“小哑巴”,他总是这么叫他。
因为小哑巴呆呆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被欺负了也只会沉默地奋力反抗,老师问也不说。
小哑巴的班主任,正好就是他的父亲。
小哑巴十六岁之前在小城镇上学,然后突然被父亲送来贵族高中,对这里的社交潜规则一窍不通,于是理所当然地,成为精力过剩的同班男生们的霸凌对象。
他黝黑,叛逆,穿着随便,不合时宜,除了英语不会其他任何外语。
在精英云集的贵族高中,如同整齐的樟树林里突然插入了一棵桉树。
高耸,枯瘦,突兀。
为了帮父亲减轻负担,他不得不帮了他一次,将他带回家,帮他赶跑欺负他的同级生。
然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小哑巴看出他面冷心软,彻底赖上了他。
有时他也闹不清小哑巴是晚熟,还是纯粹的笨。
他示范怎么用高脚酒杯,小哑巴呆呆地在旁边看着他,说哥哥,你嘴巴怎么这么软这么红啊,是被玻璃杯蹭破皮了吗。
期中考试脱离吊车尾,他带他吃黑松露,他吃了一口,吐了出来,说呸呸呸,什么狗屁顶级食材,一股烂泥巴味儿,那些有钱人天天吃这个吗,也太遭罪了。
更多的时候,小哑巴始终记不得那些该死的餐桌礼仪,于是每天中午吃饭都跟屁虫似的,死活要和他一桌吃饭,看着他怎么做,自己也照葫芦画瓢,虽然最后总是不胜其烦,直接上手抓牛排。
记忆翻涌,恍如隔世。
……
“等,等一会儿!”葛海澜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些必须要学吗?”
容斯言回过神。
思绪回拢,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八年后了。
他放下作为演示工具的胶带,掀了下眼皮,凉凉道:“你也可以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