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计画(08)(2 / 2)

九月入定 老柏 1984 字 7个月前

    木屋的铁门一打开,只见月光滚盪在雾中便也挤进来!

    高高的女人,穿着一件黄绒外套,白底紫花的长裙,深蓝色的毛线上衣把细长的颈子苦苦系住,那薄薄的上唇狠咬着出血的下唇,正左毒毒的恨着甚么?傲慢又高贵的希腊鼻,柳眉下是一对秋水眸子,丰腴的脸告诉人:她不缺爱与营养。

    怪在她一把捉住白龙伯仔的大手,拉他急急走入门内,连给我说话的时间也没有?

    我只好一直退后一直退后,来到第一间屋子,才推门进去,一转身,他俩就挨了进来。找来椅子,给他们坐。我则坐在床沿。这时她才把白龙伯仔的手放开!

    我闻到一股浓浓的玉兰花香。

    在那香里,却另有一股怪味。好像是朽木腐烂的霉味,ヌ好像是一种土腥臭?

    原先桌上有一台灯,正要开灯。白龙伯仔却拦住我!「不用,说完话就走!」

    「喝点什么?」

    「不用,不用,」

    「我话说完就走!」

    「那好吧!」

    「我并不是甚么女鬼之类的?我叫李淑丽,是田继谦的会计小姐!我只是想要回一个公道,白龙伯仔却一直把我当女鬼看待?」

    「我,我,」

    「你不要说话!」李淑丽怒斥着白龙伯仔。

    「许老师,我也是一个佛教徒,我一生最信观音菩萨啦!她右手拿着甘露瓶,瓶子洒出了甘露水,那样子说有多庄严就有多庄严,她是那么地高贵,坐在莲花座,赤着脚,她化各种身去度天下的眾生,她把世间的苦难扛下来!她是伟大的女人,母亲,」

    李淑丽的嘴真甜,她从观音菩萨说起,一时屋子里瀰漫着圣洁的气息,只见她的嘴,薄薄的上嘴唇又俏又可怜爱的动个不停,我竟盯住不放,也就,也就不知她在说些什么?然后我的脑海里浮出我一生中唯一爱着的女人来,反而,是我在倾吐着爱?我说,

    ——第一次见到小玉的乳房是在一个冬天的午后,一间放假没人的国中教室里,小玉呆呆的任我打开她上衣的钮釦,拉下乳罩,白白的乳房,冻得生出鸡皮疙瘩和火红豆块,在她来不及思考,我就拉上乳罩,将上衣釦復元,一句话也没再说的痴痴的看着她惊讶的眼睛,如阳光佔领了一汪秋水,秋水立即接收阳光。

    ——那是一个小镇火车站旁的小旅舍。第一次投宿,两人都很紧张,我叫小玉睡我身上,抱住睡,那种温暖和甜美永世难忘。

    ﹝我一一追忆,没完没了。﹞

    ——后来,我们终于结婚,女人的一切如半世之玩赏皆已得之——————

    正想要再说下去?

    只听晚鐘响了,咚咚咚的传来。

    我一惊,盯住的嘴唇不见了,连白龙伯仔也不知到哪去?

    斗室中,幽静里,桌灯还是尚未被点亮?

    里面没有雾,也没有人,只有鐘声又破空传来。这一次只咚——了一响,咚得很久,才再听到另一声咚!

    我在寂静的鐘声中得到一种父亲慈祥的爱和呼唤。

    哎!女人的爱,一生之中,终难忘怀?就是作了鬼,恐怕也会念念不忘吧!记忆之音一直传来不成?闻性不变呀!根尘上薰习的东西日夜累积,岂可一朝烟消云散?

    如果只是心灵上的东西归导之于法界也不再有,空性妙用!

    反且那些肉体深沉的爱和感觉,不是说断就断?说空就空说没有就没有的!

    可是,它是,真的是没有了!

    任何一个意念都无法回到当时的情景里去?

    物不迁呀!

    那只是不切实的纠缠呀!

    我突然大声向女人说:「不要对没有的东西產生怨与思念,那是没有用的!只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李淑丽你懂了没有?」

    「就算今天你搂住田继谦不放,逝去的东西也是没有了,不再回来,一旦失去了当下,就如流水一去不回头了?」

    「如不能活在当下,则什么都是空假?」

    举一个例子来说:当下一个女人如果不再爱你,不再去爱?则你跟她不仅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要一没有当下就完了?

    此时鐘声正急速的咚叫,廻盪不已,咚成一团,久久不散了,在鐘声中,人清醒灵妙,无可比,闻性清净,什么妄念也起不来了?

    咚,呜呜呜,咚咚,咚,呜呜呜,正是人生的暮鼓晨鐘呀!

    一齐来听这鐘声吧!

    为情所苦的眾生。

    「肉体的感觉就是有一天肉体消失了,它依旧在!问题是你如果一味沉浸在如此虚妄的回想之中,会耽误你的前程,会妨害了你的未来,你会苦,会恨,会一直走不开,升不上去!」

    「这就是生死之因!」

    「只因贪爱那胜相和恩情而沉沦!」

    「永不休止的轮廻!」

    「不值得呀!」

    「不值得哩。」

    「李淑丽!」我不禁向窗口大叫!

    老泪都流了下来!

    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可是,人会老,色会衰,肚子会腆了出来,命运多变,因缘不可思议?再美的恋情也会变色!削去肉体之爱,纯灵的爱会苦!所以,不要再爱,改为照见!曾在年轻相爱的男女?在老去时,彼此照见,彼此空灵自在!

    荒鸡啼了,我坐在床缘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