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抬起了亮晶晶的眼睛,深深地望进那一双紫水晶一般毫无杂质的、世界上最纯净的眸子。
从此再也忘不掉。
那时,距离他第一次为女王伊莎贝拉二世陛下演奏得到赏识,已经过去了四年。女王赐予他世界上最有名的制琴师斯特拉迪瓦里亲手制作的琴, 为他请了西班牙最好的小提琴老师。
在女王至高无上的引领下,整个西班牙都在等他长大。
而他,在等他的小殿下长大。
“萨呐萨蒂先生,”小公主口齿不清地揪着他的衣角,“拉琴给我听嘛。”
“我不要学习!太痛苦了!我要听你拉琴!”
小音乐家使劲从那双小肉手里揪回自己的袖子,然后为她拉一首最简单的《D大调卡农》。
两年后,他受王室的资助前往巴黎音乐学院,成为著名小提琴家让·德尔菲·阿拉尔的得意门生,然后很快就在小提琴必修课和所有的选修课都拿到了学院历史最高分。
此时的他已经扬名。“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位少年将成为世纪末的帕格尼尼。”
不只是西班牙,整个欧罗巴、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他长大。
又过了三年,他在踏上世界巡演的第一站之前回到马德里。那时,他的小殿下六岁。
她在皇家庄园里的向日葵花田边跌跌撞撞追他:“萨拉萨蒂先生!你要去很多很多地方!要给我写信!”
“你一定会成为全世界第一的小提琴家的!到那时,你一定要回来再拉琴给我听呀!”
他背着自己的琴,回过身对小姑娘招了招手。
他知道她听不见,所以只在心里低低地道:“殿下,等我回来。”
他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离开祖国不到四年后,西班牙天翻地覆。
王室被推翻,女王流亡海外时,他在安第斯山脉的长风中演奏。
而且,他无法中断巡演。
他已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小提琴,就像乘着伊卡洛斯的翅膀飞入高空,从此再也无法靠近太阳。
而当他终于带着一路鲜花与掌声回到欧洲,四处打听他最关心的那位小公主时,得到的往往是漫不经心的回答:“谁知道呢?死了吧。”
少年时的承诺消逝在风中。
皇家庄园的向日葵花田已夷为平地。
马德里王座上的人走马灯一般轮换。权力的中心尚且转瞬即逝,何况是一个离王座无比遥远的公主。
全世界都已经忘了她。